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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总是过得飞快,从帝都出征北上还是初春,一转眼就到了夏末,枯黄树叶从枝头凄然跌落时,易宸璟的心情显然不是太好。
从灵芸城到西楚,从西楚又到灵溪郡,再从灵溪郡辗转万里向帝都行进,这一路上暗袭、埋伏多得数不清,坎坷得连那些江湖中人也忍不住感慨。其实从灵溪郡到帝都的距离算不得远,纵马疾行用不了半月就能到达,如今已经走了将近一个月,仍是连帝都的影子都看不见。
偏就在易宸璟最烦躁期间,遥国街头巷尾谣言四起,与他有关,却也无关。
大皇子声色犬马、不擅为政,遥皇恐其祸害辛苦打下的社稷江山拱手他让,有意罢黜太子,改立其他皇子为太子。
有人信以为真,有人认为纯属无稽之谈,易宸璟和白绮歌则心里清明,这件事并非空穴来风。太子德行文武百官基本都知晓,朝堂上向来不缺少参奏建议废太子的明臣,加上有与锦昭仪私通的事在先,遥皇只要还不糊涂,废太子重立便是早晚的事。至于该立谁为太子稍有争议,论人脉风评,易宸暄高高在上遥遥领先,但易宸璟有着无人可比的征战功绩,二人继位可能性不相上下。而今易宸璟这个七皇子在众人眼中早就“以身殉国”,那么最有可能、亦是唯一可能成为太子的是谁呢?
自然,非五皇子易宸暄莫属。
“如果传言属实,秋末祭祖时父皇应该就会颁旨废立太子,在此之前我必须赶回帝都面见父皇说明一切,不然再无翻身机会。”遥望帝都方向,易宸璟眼中急躁赫然。
“再有几天就能到帝都了,时间还来得及。”白绮歌掰着指头细算,俨然一副军师模样,“战廷不是说偶大将军去保护敬妃娘娘了吗?若真是如此就说明皇上对易宸暄有所提防,大概对你以身殉国一事也会抱有怀疑,这种情况下应该不会急着改立太子——我一直觉得皇上并不像你说的那样不堪,他对敬妃娘娘和你都很关心。”
易宸璟冷笑,似是对白绮歌所说嗤之以鼻:“绮歌,你比我聪明,为什么这件事上却看不明白?倘若如你所说父皇认为我还没有死,那么在我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情况下他竟然开始考虑废立太子,这说明什么?”眼中一丝失望闪过,易宸璟叹口气自问自答:“说明他根本不在乎我,也从未把我列入太子之位候选,这算是关心?”
事实摆在面前,白绮歌无话可说。
看得出遥皇对敬妃非常在乎,但是对易宸璟这个从小就被送往他国做质子的儿子似乎并不那么重视,至少与易宸暄相比,易宸璟总是吃亏的那个。也许遥皇的喜恶早就摆明了吧,不然为何当年不选其他人,偏要选易宸璟去做质子受尽苦难?
失望、愤怒以及沮丧等情绪混合成奇妙气息笼罩着易宸璟,白绮歌大概猜得到他现在心情有多差,伸出手臂静静抱着他,试图用自己的温度让他安定下来。
她自是比不过他的皇图大业、社稷江山,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跋山涉水、突破万限,终于还有一天路程就能到达帝都,叶花晚却没看见预料中易宸璟满心欢喜的神情。问傅楚,洞悉世事的少年缓缓摇头,目光里染满说不出的意味;问战廷,除了提及遥皇时转瞬即逝的杀意的不到任何结果;问乔青絮,只见迷茫皱眉,同样带不来半点确实答复。
晦暗深宫里的勾心斗角、人情泯灭,她一个孩子怎会明白?这份天真太难得,难得到最清楚其中原委的白绮歌一个字都不愿告诉她,和大家一起竭尽全力守护叶花晚这方净土。
入了城便是真真正正的天子脚下,在那里属于易宸暄的耳目与杀手只多不少,到皇宫的路途虽短却凶险异常。乔青絮集合所有人手聚在一起,驿路边破旧瓦舍,木桌上放着泥坛老酒,没有杯盏碗碟,传来传去,你一口我一口,分享着胜利或是失败前的醇香。
“诸位豪侠的恩情,他日若有机会易宸璟必当涌泉相报。”放下酒坛,易宸璟目光熠熠。
一路走来傅楚和叶花晚都叫他宸大哥,战廷和乔青絮也刻意隐瞒他的真实身份,是而那十二位江湖豪杰并不知道自己保护的人正是当今遥国赫赫有名的皇子将军,但易宸璟非凡气度早就显示出不同常人的身份,今天听他自呼姓名暴露皇姓,那些豪杰倒不觉得有什么该意外吃惊的,酒反而越喝越香。
都是些不在乎功名利禄的人,谁有义气、敢担当便是朋友,管他是王侯将相还是落魄草寇?这就是中州江湖,有阴谋诡计,有背叛恩怨,更多的还是坦率真诚,人心朗朗。
“宸兄弟……啊,不对,七皇子有情有义是条汉子,我们最佩服这样的人。”众人中年纪最小的一个抬着酒坛豪饮一口,看着易宸璟的眼中满是尊敬,“我们是些粗人,经常与朝廷官府作对,可是对七皇子真真儿的是敬仰。这几年大遥烽火不断,七皇子身先士卒抵御外敌光复我大遥江山,这只一点就值得兄弟们为你拼命,早知是皇子将军需要帮忙,便是没有乔寨主号召我们也会赶来啊!”
“就你嘴好!”乔青絮白了一眼笑骂道。
易宸璟看着热闹人群浅笑,笑容却有几分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