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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屋内,悠扬悦耳的钢琴音盘旋不散。
吃惊,意外,郁闷,甚至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惧在秦慕清心头结成一张网,紧紧将身体和思绪网住,半分动弹不得。
一阵又一阵蛙鸣点缀着夜的安详,少顷,他伸手够向手机,只是,一想到之前的种种疑虑,修长白皙的手像碰触到炭火般,倏地弹了回来。这个时候打来电话,她察觉到我自编自导的挟持么,又是否猜到这么做的意图是什么?她对我不声不吭过来找之盈,是否非常反对?电话来的时间,似乎有点太巧妙了啊。
下意识的思忖着,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对母亲的称谓不知不觉变成了毫无情感色彩的“她”。
不接不可能,直到它响得足够久,秦慕清终于按下接听键,尽量让口吻听起来从前那般寻常:
“喂,妈妈,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么?”
电话里的呼吸像是刻意被延迟放缓,一迭又一迭,清晰可闻。
“还没有,你呢?”
熟悉女音一如既往的柔和关切,落在心里,却如同一颗颗小石子,碰砸出细微的失望和疼痛。
时间已经过去好几天,她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来玉城,为什么丝毫没有生气,更没有质问?
“我也没有,时间……还早。”心头掠过千万种念头,他轻道。
“你和晚妆还好么?”
依旧是迂回的提问,一股莫名的怒火从肺腑中窜出,他的声音不知不觉变得坚硬、冰冷:
“我们来了玉城,妈妈,你不会不知道吧?玉城!”
“哎……”
又长又细的叹息恍若一根丝线拨动心弦,隔着手机,他似乎可以想象母亲此刻的神情,必定是柳眉含愁,凤眼纳忧,手臂轻支额头,一幅拿自己无可奈何的样子。可是,她越是这般婉转,他心里的疑惑越是厚重,小时候母子两软言温笑的记忆仿佛一去甚远,远到他此时此刻回想,总觉得母亲的笑容端方庄重,却如同一张面具。
良久,电话里传来低低的三个字:“我知道。”
“那你知道我过来做什么吗?”他立刻又逼问上去。
“知道。”
她果然什么都知道,只是,什么也不说。
搁在电脑桌面的手不由自主攥成拳头,指关节在灯光下泛出的白色和青筋的幽蓝互相映衬,越发显得他肤色寡白,似霜如雪。
“妈妈,你其实知道一切,是吗?”牙齿关节有些微的打颤,他按捺住自己的颤抖,再问。
“妈妈不知道你所说的‘一切’具体指何内容,不……”
“内容?”毫不犹豫打断她的转折,他的心跳越发厉害,急促,窜到嗓子眼里火烧火辣的焦疼:
“比如,之盈是死是活?再比如,爸爸究竟是怎么死的,为什么有人说你和他的死息息相关?”
“慕清……你……”
像是没料到他会如此咄咄逼近,林咏着急起来,想分辩,却又难以分辩的语气听起来格外伤心。
长久的沉默在寂静夜晚分外碜人,宛如某种可怕的物质点点滴滴透入皮肤,灼伤着躯体之下层层包裹的心灵。谁也没有看到,秦慕清其实非常紧张,紧张到丝绒般黑发覆盖的额头渗出细密汗珠,短袖衬衫后背更是湿了个透,只是,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开口退让,因为他心里很清楚,一旦退让,自己就再也听不到真实答案。
“妈妈,回答我。”
他冷硬又决绝的重复,仿佛不听到确切答案不罢休。
电话里传来沉甸甸的叹息,林咏似乎终于拗不过心爱的儿子,喟叹道:
“好吧,既然你有怀疑,我可以回答你所有问题。现在过来如意路的如园,荟心苑,十栋。”
“如园?荟心苑?”秦慕清瞪大两只眼睛,心脏突的紧缩,肺腑间空气顷刻不足,令他不得不咧开嘴,“妈妈,你也来了玉城?”
不是酒店,不是公寓,而是高档别墅区的独立别墅,这说明什么?
秦慕清飞快捕捉到这一丝意外之处,点漆般的瞳仁里划过滴滴难以置信的痛楚——
这说明她早来过玉城,还有可能是多回,而且还在这边购置价格不菲的房产。玉城尽管山清水秀,秀丽动人,和潭城毕竟相去甚远,她在这里花大笔钱买房是为什么呢?只是为了偶尔旅游一回居住?可能性极低。更奇怪的是,在自己的记忆中,从来没有听她说过来玉城旅游,甚至提都没怎么提过这座城市。
心里再次有了意外又荒诞的感觉,他忽然想笑,笑自己一直自诩头脑聪明思维细腻,到头来,连母亲的异常之处都未曾察觉。
“我担心你,怎么可能不过来?”
仅仅是担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