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焚烧莲宫(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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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王爷先前这样对您,您还要忍受吗?您不要忘记了,您会被顾若儿被容嬷嬷欺凌,都是因为王爷纵容。先前您说天高皇帝远,凡事要忍耐。可是现在都回了都城,您还怕些什么?您为何不告诉皇上呢!”夏儿反握住她的手,急急地说道。

夏儿太过激动的神情以及话语,惹得明珠一瞬错愕。

“主子,奴婢……奴婢实在是替您不值替您感到委屈。”夏儿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急忙跪拜在地,低着头说道,“主子,您还是告诉皇上吧,王爷根本就待您不好。”

她的声音闷闷的,夹杂了一丝异样的哽咽。

“好夏儿,快点起来。”明珠见她如此护着自己,立刻将她扶起。她凝望着夏儿,柔声说道,“我知道你真心向着我,不忍我受半点委屈。可是事已至此,别无选择。太多时候,身不由己,不是我们想怎样就怎样。”

“主子,您……”

她还想说些什么,明珠径自打断了她的话,突得问道,“夏儿,你在宫外可还有亲人?”

“没有。”夏儿闷声回道。

明珠一听,只将她抱入怀里,喃喃说道,“没关系,我比你大,以后你就将我当成是你的姐姐。现在回了都城,我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替你找个好人家,将你许了出去。荣华富贵或许没有,但能保你衣食无忧。”

“平平淡淡总是真。”明珠轻轻拍抚着她,语气里有一丝向往。

“主子……”夏儿嘤嘤哭泣起来,细瘦的胳膊将她抱住。泪水全都落在了她的肩头,浸湿了衣物,“主子,您不要对奴婢这么好,主子,奴婢承受不起……”

“有人告诉我,没有一个人生来就是丫鬟,没有一个人愿意做丫鬟。所以以后你在我面前,也不许再喊自己奴婢了。”明珠笑着说道,眼中却是带着泪意,“私下无人,叫我一声姐姐,好吗。”

夏儿只是咬紧了唇,哭得更凶了。

过了半晌时间,沙哑的女声轻轻响起,喊了那两个字,“姐姐。”

外间,东骁天与风战修两人各坐一边。四目相对,心中各怀心思。东骁天与风战修看上去年纪相当,同样英俊不可方物。一个是儒雅如春风,一个是邪魅且凛然,周遭张扬起强大的气场,举手投足间尽显魄力。

“太子殿下,王爷。”夏儿的呼喊声终于将一室寂静打破。

水晶珠帘被人撩起,只见一道窈窕身影徐徐闪现。

白色的长裙,蝴蝶袖的袖口绣着粉色水莲,银色丝线勾勒出几片祥云。她一身翩翩白,连肩头披着的坎肩都是白色裘皮。而裙摆垂下密密麻麻的水莲云图,随着步伐流转过无数涟漪,仿佛仙子踩在水面一般。

“骁天哥哥,王爷。”明珠微笑喊道。

而她丽颜虽是恬淡,却有几分机灵从眼中狡黠透出,宛如点睛之笔,让人为之目眩。

东骁天瞧见她,眼前顿时噌得一亮。他刚想起身上前,却被人抢先一步。风战修从他身边咻得经过,奔到了明珠面前。大刺刺地搂住她的肩头,低头说道,“怎么这么慢,让太子殿下久等了。”

他简单的一个动作,随意的一句问话,轻易点明他与她之间的关系——他们才是夫妻。

明珠瞥了风战修一眼,面露几分冷然。

“没关系,不碍事。”东骁天站起身来,沉声说道。此刻,他瞧见明珠与风战修并肩而站,心里忽然不适。两人非但没有显得格格不入,倒是十分亲密相成。

“太子殿下,您在这儿呢?皇上宣您呢。”小太监喘着气奔至房外,跪拜在地。

东骁天立刻说道,“起吧,本殿这就去。”

“喳——”小太监起身。

“那我走了。”东骁天迈开脚步,朝前走去。走了几步,又是停下步伐。视线扫过风战修,直直地望向明珠,淡笑道,“明日一起去广寒寺祈福,还是穿这身白裙吧。不过天气凉,你多加件斗篷。”

“恩?”明珠一愣,回神笑着点头允诺。

东骁天扬起唇角,眷恋地收回视线,这才随着小太监离去。

等到他一走,明珠立刻挥开了风战修搂住自己的大手。可她的手腕却被他一把握住,风战修稍稍用力,轻易地将她拽到自己面前。手腕被他捏得骨头都作响,明珠瞪目横向他,“时辰不早了,你快些出宫吧。”

“你穿这身白裙,确实很好看。”风战修眯起鹰眸,将她整个人紧锁于眼底。

明珠拧眉,并没有因他的赞美而感到高兴,相反倒是有些寒蝉。

“可是本王不喜欢!明日不许穿!”他猛得松开了手,转身头也不回。

午后,天气晴朗,只是吹拂而来的春风还带着寒意。

“王爷——”一路上,宫女太监纷纷问安。

风战修独自一人出了平乐宫,朝着午重门的方向徐徐走去。途中经过后花园,瞥见一道柔弱身影,他突得停步,望向从后花园中漫步而出的女子,轻声喊道,“芙妃娘娘。”

女子肌肤如雪,温润若腻,淡扫娥眉,一双明眸勾人心弦。黑发盘成高高的美人髻,金簪斜斜衩入发髻,阳光照耀而下,金光闪烁起涟漪。红唇微微上扬,她一笑,仿佛人间所有的美丽事物都失了颜色。

好一个绝美女子。

芙妃瞧见了他,清冷的眼底忽得聚起一丝光芒,柔声说道,“原来是王爷。”

“芙妃娘娘一个人游园?”风战修目光平顺,语气格外温煦。一向邪魅狂妄的气息在此时消弱,让人无从察觉。

芙妃笑道,“方才觉得有些凉,让素儿回去取件披风。去了有些时候了,快要回了。”

他亦笑得云淡风清,沉声问道,“那还是一个人,不知臣是否有这个荣幸陪伴娘娘。”

“也好,那就有劳王爷了。”芙妃轻声说道。

花园中,桃花已经盛开。粉色的花瓣,花香阵阵飘来。两人结伴而行,漫步于幽静的后花园。四下无人,不时有侍卫巡逻经过。瞧见两人,停步问安一声。侍卫们走远不见,风战修扭头问道,“你过得好吗。”

“没有好与不好,好也罢,不好也罢,总归要过。”芙妃望着桃花,幽幽说道,“王爷呢?王爷过得可好?”

风战修沉思了片刻,却是将她的话原样搬来,“总归要过。”

“王爷……”芙妃听见他这么说,轻声询问,“过得不好?”

“娘娘还会在乎臣吗。”风战修骤然停步,倨傲地站在原地。落寞的身影,眼中是无法释然的顽固。

芙妃怔怔地望了他半晌,眉宇之间有了几分忧愁。末了,叹息一声,“战修,你这又是何必呢。”

她突然改了称呼,那样亲昵的口吻。

风战修却一脸坚决,甚至不顾左右抓住了她的手,“我不会对你不管不问。有朝一日,我一定会将你带走。”

“不值得,真的不值得。”芙妃朝后退了几步,试图想要甩开他的手,“如今你前程似锦,又娶了当朝公主,大好光明一片。你无须再管我了,不值得。你放手。”

风战修冷笑出声,沉声说道,“什么前程似锦,我不在乎。”

“你放手……”芙妃焦急张望四周,深怕被人撞见,“战修!”

“娘娘?娘娘您在哪儿?芙妃娘娘?”远处却传来女子的呼喊声。

芙妃听见素儿的呼喊声,顿时惊慌失措,“王爷,请放手!”

风战修凝望了她一眼,终于将手松开了。芙妃急忙低下头,走过他身边。他没有回头,只是异常坚决地说道,“你等着,过不了多久。”他的声音在空中渐渐飘散,微微扬起,不知是笑意,还是苦意。

芙妃心中一紧,抿了抿唇,踱步朝前走去。

夕阳西下,阳光洒在他身上,透过身体,照耀出一道深邃倒影。过了一会儿,风战修迈开脚步。而假山后头却有一双眼睛注目了方才所发生的一切,见他走得有些远了。眼眸一紧,这才纵身离去。

风战修却突得停了步伐,他的眼底,一片锋芒森然,“有趣啊,有趣呵呵。”

养心殿。

“太子到——”

东骁天径自奔入殿去,而后喊道,“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龙椅上,弘帝沉声说道,“起吧。”

“谢父皇。”东骁天恭敬地站到一边,他抬头瞧见弘帝脸色微恙,神情忧愁疲惫,担心地说道,“父皇,您的身体……”

“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弘帝有些气虚,幽幽问道,“昨夜与明珠都谈好了?”

“是。”东骁天回道,“她不会再提和离的事情了。”想起明珠委屈哭泣的模样,再想起她所问的那个问题,心里顿时一怔,感觉如蚁在爬,难受异常。突然之间有些莫名害怕,他害怕她会对他失望,更害怕自己失去她。

“明珠那孩子,是朕愧对了她。”

“本来以为她最无害,就算将她嫁给了风战修,也不会惹什么事。所以朕千般思量万般考虑才决定将她许给他。可是朕万万没有料到,她竟然恢复了神智。风战修记恨朕将水瑶指给你,看来他全将恨撒在明珠身上了。”

“确实委屈了那孩子,也幸亏她心性纯善。”弘帝感叹地说道。

东骁天听见弘帝这么说,忍不住说道,“或许……”

“没有或许!”弘帝硬声打断他的话,龙眸泛出精光,“骁天,你是朕唯一的儿子。大兴王朝,数百年的基业,全要交给你。这一盘棋,朕输不起,你也输不得。”

想他一生,生下六个儿子。

可是病的病,死的死,全都不得善终,到最后只留下骁天一子。他不能让基业毁在自己的手上,一定要传承下去。哪怕是万劫不复,也要捍卫到底。

否则的话,让他日后下了黄泉如何去见先帝!

东骁天只好将话咽回,沉声说道,“儿臣明白!”

“朕就是怕你感情用事,所以才决定将明珠嫁出去。你将会是一国之君,岂能被儿女私情羁绊。况且,朝野之上,熟人不知明珠是朕的女儿,更是你的妹妹。”弘帝望着东骁天,硬声说道。

“木已成舟,米已成炊。”

八个字,彻底斩断东骁天的执念妄想。

东骁天握紧双手,终究还是无力地松开了。

“你的皇叔东炎睿一直蠢蠢欲动,暗中拉拢官员。朕只怕自己这把老骨头一去,他就起兵谋反。柳青三朝元老,自然跟着风向走,绝对会倒戈相向。风战修又与柳青交好,到时候一定不会协助你。”弘帝算得精准,可谓是步步为营。

“等到你娶了柳水瑶,朕就退位,让你顺利登基。到时候,满朝官员无人敢造次。你要稳住柳水瑶,这样才能稳住柳青。至于风战修,只要将兵权收回,他虚有其名却无之实,就算有二心,也无能为力。”

“朕问你,你可听明白了?”弘帝沉声质问,等待着他的回答。

东骁天实则早就揣测到弘帝所说的一切,他默然点头。

“你退下吧。”弘帝见他点头,挥手示意。

东骁天原本涣散的目光突得有了聚焦,他凝然望着龙椅上的弘帝,开口问道,“父皇,从一开始您就知道儿臣对明珠的心意,可您不愿意儿臣与她在一起。不仅是不愿意,更是不允许。所以您瞒着儿臣,又骗了风战修,还是将明珠嫁了出去。”

“其实您还在恨着莲妃,是不是!”

“大胆!放肆!”弘帝像是被触中心事,登时怒火中烧,拍案而起,“给朕退下!”

“儿臣告退!”东骁天作揖鞠躬,拂袖而去。

弘帝望着东骁天离去的身影,整个人惆怅不已,又是胸闷气急。

他单手支头,闭上了眼睛。

可是脑海里,却刹那闪现当年的一切。当他得知自己最宠爱的妃子竟然与人私通,他彻底气疯了。如此大胆狂妄的两人,就在他的眼皮之下交好!一个是他最宠爱的妃子,另一个却是宫中侍卫!

“莲妃!朕对你更是宠爱有加,哪怕是你要天上的星星,朕也恨不得摘下来给你!你告诉朕!你为何要这样对朕?”

“我本不愿意入宫,我的心中只有一个人。你非要强行占有我,将我豢养在这深宫之中。这一年来,我日日以泪洗面,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快乐了吗?夜夜睡在一个不爱的人身边,让我怎么笑得出来?”

“原来如此,哈哈,原来如此!”

“皇上!求求你了,你放过我吧,放过我和阿朗。皇上,求求你了!”

“放了你?可笑至极!你告诉朕!这个孩子是谁的!我要你亲口告诉朕!这个孩子是朕的,还是你和那狗奴才的!”

“孩子……孩子……”

“你不用再多说!到了今时今日,朕总算是明白了!这个孩子不是朕的!连孩子都不是朕的!莲妃啊莲妃,你真是让朕太伤心了!你让朕怎么饶了你?来人呐,赐毒酒!将那狗奴才的双手双脚砍下来!”

“皇上,我求求你了,放过这个孩子。她是无辜的,放过这个孩子。”

莲妃死不瞑目的仇恨目光一下子映现于眼前,而耳边是那侍卫被砍断手脚时的咒骂哀嚎,还有婴孩儿不断啼哭的哇哇声。他抱起襁褓之中的孩子,却发现她高烧骇人。

而后大火烧了整整三天三夜,烧了整座莲宫。

一场噩梦,惊了他十余年,一直无法挥散。

“皇上,该服药了。”德公公端着药盅,走到他身边。

弘帝猛然回神,依旧心悸。过了许久,才沉声说道,“搁着吧。”

“皇上……”

“小德子,你立刻去平乐宫,朕晚上要与明珠一同用膳。”

眨眼已到晚膳之时。

“公主到——”小太监尖细的通传声响起。

明珠徐徐走进殿去,扶身问安,“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用这么拘束,起吧。”弘帝走下龙椅,来到她面前。搂着她的肩膀,带着她走入膳厅,一边走一边笑着说道,“明珠啊,自你回来,朕与你还没有好好叙叙。今儿个我们父女二人,畅所欲言。”

明珠听到弘帝这么说,沉默地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膳厅,入了座。小太监们陆续进厅,一道道开始上菜,有条不紊。

弘帝瞧见了一道菜,顿时龙颜大悦,“小德子,将这道菜端到明珠面前。”转而又望向明珠,感慨地说道,“朕记得你最爱吃这蜜饯桂圆,王府里的厨子可做不出这种口味,快些来尝尝,味道变了没有?”

明珠木纳纳地拿起筷子,夹起特制的蜜饯放入口中。

不知道怎么了,原本甜如蜜的蜜饯此刻却像是酸涩的果子,难以下咽。

“好不好吃?”弘帝询问道。

明珠又是点点头,挤出两个字来,“好、吃。”

“好吃那就多吃些,不过这些蜜饯吃多了也不好。朕还记得,你小时候老是隔三差五就喊牙疼。一定是你这个小搀猫太贪吃了,还是少吃为佳,多吃不宜。来,也吃些菜。”弘帝又道,“这虾你也爱吃,朕没记错吧?”

面前的碗中多了一枚鲜虾,明珠心中酸涩不已。

“怎么不吃?”弘帝凝眸望着她,忽然叹息,喃喃说道,“是朕让你受委屈了。”

这一句话出口,明珠终于落下泪来,只是摇头说道,“父皇,儿臣不委屈。”

“傻孩子。不许哭了。”弘帝替她擦了擦泪,万般无奈,沉声问道,“你怪朕怨朕吗。”

“不怪,也不怨。”明珠胡乱抹去眼泪。

“那就好,那就好,用膳吧。”弘帝望着明珠泪水斑驳的小脸,犹想当年襁褓之中的婴孩。如若不是他置之不理,她也不会痴傻十余年。又是一场高烧,她的神智恢复。

难道这真是命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