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噩梦(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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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噩梦

自从那天后,烟云楼被侍卫森严把守,不分白天黑夜。明珠几次想要去入内探望,却被侍卫阻拦。连续了几个晚上,明珠噩梦连连,仿佛被什么脏东西盯上了。梦里面总有一双恶狠狠的双眼注视着她,她只好拼命地逃跑。

可是无论她如何逃跑,就是躲不开那慑人的注目。

早上醒来的时候,明珠感觉自己很累,不仅仅是因为没有睡好而疲惫,更因为心悸。

“主子,您又做噩梦了?”夏儿端来了梳洗的水,柔声问道。

明珠微微叹息,“恩”了一声,不想再去回忆。

洗梳完毕,用了些点心。一碗小米粥喝了两口却没有食欲,最近她的胃口越来越差了。明珠放下汤匙,摇摇头,“夏儿,端下去吧。我不想吃了。”

“主子?您最近吃得太少了,身子才刚好,得多吃些。”夏儿叮咛道。

明珠挥了挥手,她开口想说些什么,却有小丫鬟奔进房来,回禀道,“夫人,公孙公子来了。”

“请他进来。”明珠道。

小丫鬟应了一声,立刻转身通传。夏儿也急忙收了点心离去。明珠隐约听见夏儿喊了声“公孙公子”,随后便瞧见公孙晴明悠闲悠闲地闪现于她的视线中。他似乎极其偏爱白色,总是一阙白衣翩翩而至,手执玉扇慢摇。

公孙晴明背手而入,踱步走向明珠,边走边道,“上回儿我给你买的糖葫芦,你一口也没吃。今儿个你若还是不吃,那我可就要翻脸了。”他眯眯笑,背在身后的手甩出,手中是两串色泽鲜艳的糖葫芦。

明珠瞧见糖葫芦,顿感惊喜,“多谢公孙公子,这次我一定吃完。”她说完,连忙伸手去接。可他却故意将手朝旁一挪,不让她够着。明珠挑眉望向他,有些狐疑。

“哎!又开始那么生疏地喊在下公子了,令在下好伤心。”公孙晴明语气可怜,可神情却潇洒自得。

明珠将他手中的糖葫芦夺过,漆黑的眼珠机灵一转,“既然这样,那我以后不再那么喊你了。不过,往后你可不要怪我不懂礼数。公、孙、晴、明!”她喊着他的名字,一个字一个字地念道。

“在下有那么迂腐吗。”公孙晴明长袍一撩,径自坐下。

明珠将一串糖葫芦搁在盘中,拿着另一串糖葫芦吃了起来。山查又甜又酸,她忍不住蹙起眉头。公孙晴明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眸底是一片温柔,连他自己也不曾察觉得温柔。突然,他沉声说道,“我这次来,是与你告别。”

“告别?”明珠一愣,嘴里还满是糖葫芦,含糊不清地说道,“公孙晴明,你去哪儿啊?”

“在下有事要忙,所以要走了。再来除夕将至,不宜继续留于王府中。”公孙晴明轻声回答。

明珠听见他这么说,抓着糖葫芦,嘟哝地算着日子,“一、二、三……六……”掰了掰手指,她恍然大悟地说道,“对哦,只剩下六天,除夕就到了。那你是回家吗。哎?那你家在哪儿啊?赶得及回去吗?”

“怎么赶不及?处处无家处处是家。”公孙晴明意有所指。

处处无家?处处是家?他没有家吗?他的家人呢?难道……难道他只有孤身一人吗?脸上的笑容僵在嘴角,明珠欲言又止。憋了一会儿,忍不住说道,“不如就留在王府过年吧,反正王府这么大,多一个人不多……”

“少一个人不少。”公孙晴明自然而然地将话接下,笑得兴味。

明珠急忙放下糖葫芦,急急解释,“我可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误会……”

“过年了,在下想送你一份礼物,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公孙晴明换了话题,明显不想继续讨论下去。

即便还满腹困惑,明珠也识趣地收了口,深怕触到别人的伤口。望着面前的公孙晴明,突然之间多了一份亲近感。想了半晌,脑海里再次闪过那双布满血丝的可怕双眸,她脱而口出,“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公孙晴明见她神色微变,挑眉问道。

阳光明媚,天气已有些温暖。高高的围墙中,抬头可见参天大树,梅花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无人的后院大墙,临着一座假山。假山的石洞里,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地摸索走来。前面带路的人是明珠,而后面跟随的人则是公孙晴明。

“来这里干什么?”公孙晴明好奇地问道。

明珠回头嘘了一声,比了个禁声的手势,“你小声点!不要让人听见!”

“来、这、里、干、什、么……”公孙晴明立刻配合地压低了声音,粗嘎的男声有点好笑。

前方的那团光明离得越来越近,空气也愈发清新。明珠跨出一个大步,终于奔出了漆黑潮湿的石洞。她转身望向公孙晴明,张望了下四周,小声说道,“你会轻功是不是?带我飞进去吧!我要进这里面去!”

“你进这里面做什么?”公孙晴明十分困惑。

“快点,少说废话,快带我飞进去。”明珠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死命地缠着他。

公孙晴明没辙了,长臂一伸转而搂住她的腰间。脚下一个用力,气运丹田,足下一点,踩着高墙飞入了院内。明珠只感觉一阵晕旋,却又十分刺激。等她回过神,自己已经落在地上,平安无事。

“烟云楼?你来这里做什么?”公孙晴明环顾四周,又是问道。

明珠轻声说道,“我来这里见一个人。”

“见一个人?顾夫人?”公孙晴明追问道,“她不是疯了吗?”

明珠立刻双手比了个“叉叉”的手势,示意他不要再继续说话。她横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朝着闺房的方向而去。公孙晴明紧随其后,小声说道,“听说王爷派侍卫把守了烟云楼,更不准任何人入内。你这样做,就不怕王爷发现了,责罚你?”

“责罚?反正我习惯了。”明珠无所谓地说道,步伐迈得更急了。

一眨眼,两人转到回廊,那凄然的啜泣声又隐约响起。

公孙晴明只感觉一阵森然,前方似乎有一股莫名的寒意袭来,却是十分诡异。他停了脚步,伸手抓住急步前行的明珠。明珠懊恼地扭头,公孙晴明叮咛道,“不要去了,这里阴气太重,会让人生病。”

“哪里有什么阴气!你吓唬我啊?”明珠蹙眉。

“我不会骗你。”公孙晴明一反调笑的神情,俊容沉静认真。明珠瞧见他如此,顿时一惊。他抓着明珠的手就朝来时的路返回,边走边说,“你才刚刚恢复,最好不要去那些脏地方,免得又再生病。”

“呜呜呜——不是我害死了你,不是我害了你……”

“你不要来找我,呜呜呜——”

耳畔再次回响啜泣声,顾若儿那张彷徨惊恐的脸庞突然在眼前跳了出来。明珠心里空寂,不时地回头,又是急急拍打公孙晴明的手。可是她的力气太小了,根本就没办法摆脱他的钳制。望着他高大的背影,只好咬牙切齿地喝道,“公孙晴明!你放开我!放开!”

“嘘!”公孙晴明捂住了她的嘴,不让她吵闹,“你想惊扰到侍卫吗?”

“……”明珠瞪大眼睛,无奈地停了声。

公孙晴明这才松开手,突兀地低声询问,“你信不信这个世界上有鬼。”

“你……”明珠咽了咽口水,怯怯地摇头,“我、我不信。”

公孙晴明炯亮的黑眸凝望着她,扬起一抹笑,沉声说道,“王爷既然不让人进来这里,一定有他的道理。你不要擅自闯入,听到了没有?”

“没听到!我要见顾若儿!”明珠倔强地回嘴。

“没听到也要听到!”公孙晴明将话说完,动手点了她的穴道。明珠怔在原地,动弹不了也无法说话,只好干瞪着他。他拦腰将她抱起,飞快地奔出回廊。只见一道白色身影踏着高墙,蹿了出去。

白白折腾了一回,明珠气恼地走回银安殿。距离她身后一丈处,公孙晴明淡定淡定地跟随。瞧见她一副别扭的样子,他心中有些逗趣,拔腿追到她身边。明珠不去理他,公孙晴明却道,“怎么?生气了?”

“你是胆小鬼。”明珠骂道。

“是是是,在下是胆小鬼。”公孙晴明附和地回了句。

两人正拌嘴呢,前方徐徐走来两人。明珠抬头望去,瞧见风战修带着贴身侍卫众离正漫步而来。她猛得停下脚步,瞥了眼公孙晴明,小声嘀咕道,“你要是敢告密,以后我再也不和你说话了。”

“你不是不怕责罚吗。”公孙晴明没有侧目,迎上了风战修审视的目光。

明珠抿着唇不语,她不过是怕自己没有机会再偷偷溜进去罢了。

“你们两个怎么在一起。”风战修走近两人面前,有些不悦地眯起眼眸,沉声质问。

“我们去散步。”

“正好遇见。”

同时,两人却各说其词地回应。

怎么这么倒霉!早知道她就不要说话了!明珠拧了两条秀眉,十分悲惨地低下了头。

公孙晴明轻摇玉扇,立刻打圆场,“王爷,我们正好遇见,而后就一起散步。”

“是吗。”风战修的语气平平的,听不出信或不信。

明珠急忙点头如蒜捣。

“时候不早了,你该走了。”风战修这番话是对着公孙晴明说的,可他的视线却一直紧紧盯着那颗耷拉的小脑袋。

“那在下就告辞了,王爷珍重。”公孙晴明双手执扇作揖,笑道。

明珠抬头望向他,“这就走了?这么急?”

“是啊!在下要走了。”公孙晴明同样回望于她,轻笑的神情有些轻浮,“商人不做亏本买卖,方才在下送了你一份礼物,下次你也得还我一份。在下记着了。告辞也,告辞也。”他翩然转身,一阙白衣走得潇洒。

明珠登时哑然,不是吧,这人真是的!明明是自己要送她礼物的!现在还要讨还?

直到公孙晴明的身影走远,明珠这才回头。一回头,对上风战修魅惑的俊容,本能地再次低下了头。这些日子来,他每天都会来银安殿,可是却从不留夜。这倒也好,如果他要强行留夜,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现在又要说什么呢?直接闪人吧!

明珠扶了扶身,轻声道,“王爷,我回银安殿了。”

风战修眼底蹿过一抹深邃,那份不悦没由来得膨胀,猛得伸手探向明珠,将她抓到自己身边,一把搂住。明珠轻呼出声,眨眼之间已经在他怀里。她试图想要挣扎,却被他的眼神制止,一下子惊得没了声。

“你去过烟云楼了。”他喝道。

“我……”

“本王让你不要去,你偏要去。你是要挑衅探本王的耐心吗。”风战修冷声质问。

明珠傲然地与他对视,开口反驳道,“是!我是去过烟云楼了!那又怎么样?王爷为什么要将她关在里面,还不让人去看她?”

“你若是再去,本王就将她杀了,一了百了。”他放下狠话,阴霾无比。

明珠被他眼底的阴霾所骇,她困惑地问道,“我不过是去看看她,你为什么这么反感?她也曾经与你共度时光,难道你就这么狠心?”

“呵!”风战修轻笑一声,却是同样困惑地问道,“她伤你打你骂你害你,你却傻得天真,傻得可笑!竟然还怜悯她同情她替她求情,你这么悲天悯人做什么?你难道不恨吗?看见她疯了,你应该高兴才是!”

明珠用力地推开他,“是!没错!我傻得天真,傻得可笑!她伤我打我陷害我,我的确应该讨厌她。如今她落得如此下场,我更甚至该高兴。”

“应了王爷一句话,她罪有应得。”

她的声音颤抖了几分,“可是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王爷不要忘记了,我会被她伤被她打被她陷害,全都是因为王爷你!如果王爷不曾纵容她放任她,她会这样做吗?所有的一切,如果真要问个究竟探个明白,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王爷你!”

“离开都城,到了这王府,我就明白我不再是公主!我也从没有一天将自己当成是公主!”

“我不会忘记,是你将我废黜,是你将我亲口赐给顾若儿作了丫鬟!”

“可王爷你今日一个样,明日又一个样。你翻翻脸,说信就信,说不信就不信。人命在你眼里如草芥,生杀大权掌在你手中。你高兴了,那人就能活,你不高兴了,那人连死也不得太平!”

“你觉得好玩吗?你在看戏吧?”

“我真得很好奇。”

“风战修,你不得一人心,戴着一张面具,你累不累。”

愤慨的女声到了最后,竟然是呢喃不清,在风中悠扬飘散,似有回音盘旋。

众离一直站在风战修身后不远处,依稀听得这番话,整个人愕然。从来没有人胆敢这样指责王爷,更没有人胆敢点破王爷。惟有这位公主,惟有她了。众离回过神,只见风战修挺直了脊背,周身渲染起一阵狂肆气流,渐渐凝聚。

众离暗叫一声“不妙,”想要上前,却听见风战修沉沉的笑声。

他突兀地笑,使得明珠愣住了。他、他、他笑什么?

风战修眯起鹰眸,高大的身晃动了下,朝她迈进一步。明珠握紧了拳头,不让自己在这个时候退后。如果她退后,那么就表示她怕了他,她认输了。她倔强地抬起头,没有丝毫躲闪,如此镇静地望着他。

一时间,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梅花的香味正浓烈,像是能蛊惑人的心志。

风战修忽然舒展了眉宇,他的神情有些空洞洞,那份张狂的气息收敛而起,却是另一种慑人心神的寂寥。深邃的眼眸聚光,将她的身影锁在瞳孔中,他动了动唇,沉沉开口,“不得一人心,戴着一张面具,累不累。”

那张近在咫尺的俊容模糊中有了一丝不为人知的恍然,明珠傻愣愣地望着他。

风战修勾勒起唇角,突然伸出手,有力的臂膀将她抱入怀里。他的动作看似粗鲁,却异常温柔。明珠料不到他会有如此动作,而他特有的男性气息顷刻间将她团团包围。他的大掌按住她的后脑,将她压向自己的胸膛。

“放开我,风战修,你放开我……”明珠惶恐地喊道,推拒着他的拥抱。

“别动。”他低下头来,在她耳边幽幽喝道。

明珠仿佛被催眠了一样,果然不敢再动。为什么,为什么他的怀抱会让她感觉到无边无际的寂寞以及虚无。

一刹那的失神,却听见他说,“你现在是在关心我吗。”

那样轻的一句话,犹如一片叶子飘进明珠的心湖。明珠愕然地瞪大眼睛,嘴唇微张,闷了半晌时间,也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第一次,从她与他认识到现在,他第一次没有自称“本王”,而是用了“我”这个字眼。

“你说本王不得一人心,那么你的心愿意给本王吗。”风战修喃喃呵气,温热的唇贴着她的肌肤,像是恋人的爱抚一般。他的语气十分轻佻,低低地笑着。

明珠听出了他的戏谑,错愕不已,“你放开我!”

风战修恰时松了双手的力道,放任她从自己的怀里退开,“怎么?不愿意?你可知道这大兴王朝有多少女人愿意!”

“我才没有关心你!我更不会关心你!就算大兴王朝的女人都愿意将自己的心给你,我也不会!哪怕你明天死了,我绝对不会掉一滴眼泪。而且我还要笑,笑你终于恶有恶报,笑你被阎王收了去!”明珠愤然地发誓。

“呵呵,女人都爱说假话,本王知道。”他轻飘地回应,琥珀色的眸底突得流闪过精光,稍纵即逝。

“风战修,你笑什么笑!”明珠只感觉自己被他戏弄了,顿时气闷。他淡笑的俊容在她眼里尽是嘲讽,可她又拿他没辙,打也打不过他,说话也没他能耐。总之一句话,她就是衰,绝对得衰。

明珠咬牙上前,抬腿踢了他一脚。可他却纹丝不动,反倒是自己的脚疼了,“你……”

“踢疼了吧?找个大夫替你看看?”风战修怜惜地说道,作势要去搂她。

明珠机灵地退了几个大步,躲过他的魔爪,“你去死吧你!”她说完,急急转身奔回银安殿。

“过完除夕,本王带你回都城。”风战修沉沉的男声从后边传来,明珠惊愕地停下脚步。他却同样转身,踱步另一个方向而去。

明珠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主动带她回去……

六日后,除夕。

邑城之中呈现一片欢喜之气,家家户户挂上了贺岁的红灯笼。从早上开始,漫天响起的鞭炮声,城中满是繁华热闹的景象。人声鼎沸,城民们穿上漂亮的新衣,各自补充最后的年货,忙活着晚上的那顿团年饭。

明珠同样起得很早,这些日子来,她天天都起得很早。倒不是因为过新年,心中雀跃激动。只是噩梦不断,她无法睡得安稳塌实。而且风战修那日所说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他说过完除夕,就带她回都城。

可是为什么,他竟然要带她回去?

难道他就不怕自己回了都城反将他一军,去父皇那儿告状?

明珠想不明白,索性不再继续多想。正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夏儿服侍她洗梳穿戴,明珠只管张口伸手,也乐得省心。等到穿戴完毕,明珠才望向铜镜中的自己,一下子瞠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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