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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哦, 王爷。”赵如意很老实的照着叫,她问道:“王爷是怎么到这里来的。这是人家的私宅。”
“我路过。”安郡王说:“我只是看到他们欺负你一个弱女子,所以我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安郡王还说:“不过我一直都是这样侠肝义胆的, 所以就算我替你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你也不用太感激我,换成别的人被欺负, 我也会帮忙的。”
如果她赵如意肯信这样的话, 那师父肯定会说‘笨死了!’的, 赵如意笑了, 她说:“其实我更麻烦了。”
“你什么意思?”安郡王刚刚准备走,听到这句话就又坐下来了。
“这位南郑候夫人其实是我一直在等的人。”赵如意对安郡王解释:“我到处给人治病, 就是为了等她的。”
“你知道她会来锦城?”安郡王不肯信, 先前赵如意明显根本就不知道南郑侯是哪颗葱。
赵如意说:“我不知道她会来,可是锦城是个大城, 很重要的地方, 总会有人会来, 不是南郑侯的话, 或许有北郑侯呢。”
安郡王自然不笨, 立刻就明白了。
“我的大伯父现在在刑部的大牢里, 需要有人帮忙。”赵如意很仔细的解释说:“他的官职不大,所以我想,他肯定牵扯的事情也不大,想来很多贵人都会有办法把他放出来,我本来想给南郑侯夫人治好了病, 可以求她帮这个忙,把我大伯父放出来,可现在不行了。”
“你说的也很对。”安郡王说:“可就算你治好了她的病,南郑候夫人一定会答应帮你吗?说不定她赏你一块银子,就把你打发走了,实际上,她就是这样的人。而且你也看到了,她并没有把你放在眼里。”
赵如意笑着说:“我看到了。她要我去看病,却派了官兵来,这不是正常找大夫的样子,那想必来之前先去我们家找过我了,可我不在家。这样的巧合并不稀奇,南郑候夫人却不肯信,她以为是我推脱不愿意去,所以才要派兵来,说明她多疑,想的很多,而且很要面子。”
赵如意想了一想,又说:“大约以前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并不被人放在眼里,所以她才会因为这样的事就怀疑我是故意不给她面子的。”
“知道这一点,要说动她愿意帮忙,自然就不难了。”赵如意说。
安郡王想了想,不得不赞同:“她是贤妃的妹妹,不过她是庶出。”
“但长的很美?”赵如意又问了一句。
“你见过她?”安郡王反问。
“可能见过。”赵如意想起在驿站门口见过的那个京城里来的贵妇人,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并没有看见脸。”
“那你怎么知道的?”安郡王觉得,这个丫头比他所以为的还要厉害一点,真的很像十七说的,好像神仙下凡!
他开始觉得自己这个莫名其妙的差事有趣起来。
说起来,当初来西南的时候,他娘给他这个差事是真的有点莫名其妙的。
他娘说:“你看着点儿那个小丫头!”
“这也很简单啊。”赵如意还是老实的说:“南郑侯是太后娘娘的侄儿,排场看起来很大,所以肯定是很受宠的,她又是庶出,要做这样的侯夫人,总得有点除了贤妃娘娘的妹妹之外的好处。南郑侯想必总不会是看中了她的才华。”
安郡王笑起来,他不常笑,可是笑起来出乎意料的好看,他笑了一会儿才说:“跟你还有点像!”
“哪里像?”
“真想想又不觉得像了。”安郡王居然很耐烦的跟她讨论起来:“打眼一看是有点,这会儿又不太觉得了,她蠢。”
“那现在怎么办?”安郡王还真被赵如意说服了,看起来自己真的碍了她的事,她也实在不必人看着她,他说:“我现在送你去给她治病去?”
他觉得关系不大,凭赵如意的本事,她想要南郑候夫人不生气,那她就能不生气了。
赵如意睁大了眼睛:“我不要面子的啊!”
她说:“刚刚还很气派的把人家派来的人赶走了,现在又赶着上去,那怎么行?既然已经对上了,那就不能再怂了!所以我才说我麻烦更大了。”
这果然又有一点道理的样子,安郡王又笑了,他今天笑的次数好像实在太多了点,大概是因为常常看着她,所以总觉得跟她很熟吧?面对一般人,他向来不怎么肯笑的。
如今既然笑了,他就生不起气了,所以他说:“怎么横竖都是你的理啊!”
“那我有什么办法?”赵如意说:“谁叫你招呼都不打一个,威风凛凛的就来了呢?我又不能当面拆你的台,只能认了。”
“为什么不能!”安郡王觉得有趣,说:“你又不认识我,你把我赶走呀,然后你就可以去给南郑候夫人看病了,她要是知道你赶走了我都要去给她看病,她肯定觉得特别有面子的。”
“那你不要面子的吗?”赵如意说:“你是郡王,你比她大,我连她都不敢得罪,怎么敢得罪你。”
原来这丫头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不错,他又道:“那到底要怎么办?”
“也不怎么办。”赵如意眼睛里也带着亮亮的笑意,她又兜回来了:“麻烦是我的,跟你又没有关系,但还是要谢谢你给我长了面子,刚才真是好威风。”
她双手捧着脸,回味了一下:“怪不得人人都想做大官,确实有点好处。”
安郡王刚刚停下来,现在又笑了,他还说:“那我去救吧。”
赵如意摇了摇头说:“你果然是个好人。”
安郡王啼笑皆非,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她真是个有趣的丫头。
赵如意道:“我说我有这个麻烦,只是想要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在我知道了,你是个好人,但是不用你去救。”
赵如意说:“这件事,其实已经解决了。”
“南郑候夫人现在肯定很生气,又拿我没有办法,但她绝对不会忍气吞声的,让我后悔,让我去求她,肯定比对付你容易的多,所以她只会针对我,和我们家最大的麻烦。”赵如意解释说。
所以安郡王才说他去救人出来,他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安郡王说:“蒋家在刑部有人,他们有的是办法。”
“但是我治好了镇南王妃。”赵如意笑着说:“镇南王不是很上道,他不太想搅进这件事里,毕竟谋逆这个罪名有点敏感,他又是在外的藩王。所以镇南王妃只肯在锦城替我做一下脸面,如果他们肯救人,那就不必多此一举了。”
如果赵大老爷直接出狱回来,当然比什么都更有说服力。
“当然,我也不能强求,能在锦城给我们家脸面,也是有用的。”赵如意解释说:“不过镇南王也还是表示,他会过问这件事。他大概只是不想直接就把人放出来,这样太显眼了。”
这样一解释,安郡王也就很清楚了,他说:“镇南王要过问的人,南郑候也要过问,那真让南郑候过问了去,那就太打脸了,镇南王也是要面子的。”
“您果然明白。镇南王的面子,自然不会比不过南郑候的面子,而且,我大伯父本来也没有犯什么大事。”赵如意说。
说完了这句话,赵如意又说:“一起去吃饭吗?”
连安郡王这样的人都怔了一下,这话题转的也太快了,赵如意温柔的解释说:“你看,都这么晚了,你又帮了我的忙,虽然不是在我们家吃饭,不过这里我也可以请你吃饭的。”
我真的帮了她的忙吗?安郡王想。
“真的。”赵如意好像又看出来了安郡王在想什么,她说:“至少这件事解决的方式比我想象的愉快的多。”
那是说她不用去伺候南郑候夫人的意思了吧,安郡王觉得,这个小丫头的眼睛真有毒,不仅是看病,还有看人。
“不吃了。”安郡王说:“我还有事。”
笑容还残留了一点影子在他的脸上,他突然伸手摸了摸赵如意的头:“有什么事,只管叫人来找我。”
“好。”赵如意说
然后他就走了,赵如意很有礼的送他到了院子门口。
丁香提着灯跟在身后伺候,看安郡王走了,才说:“姑娘为什么不问千金坊的事?”
“不好问。”赵如意说:“他既说不认得我,我问了多尴尬啊。”
丁香有点摸不着头脑:“那姑娘先前说那些,就不会……”
她觉得姑娘说的太多了,而且还说人家帮了倒忙,这样不是更尴尬吗?
赵如意笑着说:“我只是想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如果不说清楚,就不会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的千金坊还在他名下呢,我还是应该清楚一点才好。”
丁香还是不十分明白,她只得问:“那安郡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好人。”赵如意含笑说:“而且很讲道理。”
这句话要是让京城的达官贵人们听到,说不定会有一半的下巴都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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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郡王?”南郑候夫人声音都尖了起来:“安郡王把你拦住了?”
“是。”钱大人隔着幔子回南郑候夫人的话:“那位赵姑娘本来已经答应回城来给夫人看病了,可安郡王突然来了,就把下官拦住了。”
他把安郡王的威胁一一回明白了,当然是想要说明自己的不得以,不过这也说明了,安郡王真的敢来打断南郑候的腿。
至少这些禁军是这样认为的。
南郑候虽然是太后血缘上的侄儿,可安郡王是太后名义上的外孙,而且身份超然,在京城里就一向是横着走的。
虽然已经离京好几年了,京城里依然流传着安郡王的传说。
南郑候夫人紧紧的咬着牙,努力的抑制着不要失态,失态太难看了,这是姐姐说的,而且也无济于事。
姐姐说,你看谁不顺眼,谁得罪了你,谁让你不痛快了,你可以笑着吩咐人打她杀她,把她踩在脚底让她翻不了身,可以叫她难受,叫她痛苦,叫她一辈子都怕你,看到你就要恭恭敬敬赔着笑脸,这些都可以,但是你不要尖叫,不要摔东西,也不要打丫鬟。
如果你做不到叫她难受,那你的难受就成了笑话了,最好不要让人看见。
体面最要紧,姿态最重要。
所以南郑候夫人手指甲都陷进了嫩白的掌心里了,语调也平稳的说:“既然是安郡王的人,那自然不敢劳动,你下去吧。”
站在一边的蓉四奶奶有点不相信的说:“那位姑娘若真是安郡王的人,她怎么不求安郡王帮忙捞人呢?还至于求到我们家来吗?”
“所以她当然不是安郡王的人。”南郑候夫人慢慢的说:“安郡王不过是借机下我的面子。”
“我们的面子。”南郑候夫人补充了一句。
蓉四奶奶听出了一点儿不对,顿时不敢接口了,那林太太趟了这混水,在外间坐了大半日,又听到出了这样的事,急的团团转,差点儿没一口气没上来晕过去。
南郑候夫人说:“安郡王的面子,我们自然不能不给,而且现在也不能动,可是那姑娘,那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她不是还有个伯父关在刑部大牢里吗?”
“一个五品官儿罢了,只要侯爷修书一封。”蓉四奶奶忙道:“那自然是一切都是妥帖的。”
“这样的事哪用侯爷呢。”南郑候夫人柔声说:“侯爷是做大事的,些许小事,当然不值得劳动侯爷,写封信回去,叫潘成拿着侯爷的名帖,到刑部走一趟也就是了。”
她跟前的丫鬟就领命出去了,南郑候夫人说:“你叫人把这件事跟赵家说一声,把原委说的清楚一点,我想知道,那位赵姑娘到这里来跪着求我的时候,安郡王的面子在哪里。”
她确信,在刑部,安郡王说话就不是那么管用了,尤其是自己已经先动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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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郑候夫人打发出来的人,不过是侯府的一个管事媳妇,此刻却是在赵老夫人的跟前都是有位子的,她是那样人家出来的管事媳妇,自觉有头有脸,赵家当然比不上。
这媳妇的脸色都颇有些倨傲,她说:“是夫人吩咐的,赵九姑娘我们既请不动,就只好打发我上门来了。”
赵老夫人点了点头:“侯夫人吩咐了什么。”
“是侯爷接到了刑部蒋侍郎蒋大人的信,信里说贵府大老爷涉宁王谋逆案,刑部已经拟了斩立决,预备递到皇上跟前去了。”那媳妇倨傲的说:“侯夫人也看到了信,才打发我来跟贵府说这一声。”
赵二夫人的脸色煞白,前几天才接到京城里的信,说大老爷的案子不严重,应该很快会放出来了,可现在却要斩立决。
都是因为赵如意吗?
就知道九姑娘那脾气,果然迟早要出事的,现在竟然把南郑候夫人得罪了!赵二夫人恨不得立刻就找赵如意回来问个清楚,可是有赵老夫人在那里,还轮不到她说话。
赵老夫人脸色也有点白,不过她还是很镇定,还有点无话可说的样子,好一会儿才说:“哦。”
赵二夫人都快急疯了。老太太怎么能这样无动于衷!
大老爷要是真的斩立决,赵家就完了,这可不是单长房一房的事,整个赵家那都就崩塌了!
她们也跟着完了!以后的日子都难以想象了。
赵二夫人霍然站了起来。
赵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坐下!”
“老太太!”赵二夫人急着说:“这……”
南郑候府那媳妇露出了得意的神情来。
赵老夫人抿着嘴,很用力,抿成了一条线,神情非常严肃。这件事关系着整个赵家的前程,如果真的斩立决,赵家就完了,赵二夫人都明白的事情,赵老夫人当然不会不明白。
但是她还是叫赵二夫人坐下,老太太在这个家最有权威,赵二夫人再着急也只得又坐下了,赵老夫人说:“请这位大娘上覆侯夫人,多谢侯夫人提点,我们知道了。”
我们知道了?
我们知道了?
我们知道了?
这就是回答了吗?那媳妇吃惊的张大了嘴,她当然不是南郑候夫人那样的人,不会掩饰的很好,所以几乎是立即就张大了嘴,这样生死攸关的消息,这样明显的威胁,就换来这样一句话?
赵老夫人说:“是的,我们知道了,大娘请回吧。”
居然是来真的?
那媳妇耀武扬威而来,还以为说了这句话赵家立刻会抱头痛哭,求上门来,连她也会得一点好处,没想到赵家会这样!
她先前设想的场面一点儿也用不上了,原本以为赵家会吓的什么似的,然后当场就拿银票来,求着她指点引荐,急着上门去求侯夫人,她还想,五百两都有点少,要是拿一千两,她就给她们一个痛快话。
可没想到赵家会这样,她着急了,也忘了要一千两才给痛快话了,立刻说:“侯夫人最宽厚的一个人,向来悲天悯人的,这才打发我来给贵府报个信儿,这可是大事儿,老太太只管带着九姑娘去求一求我们夫人,想必总是有点转机的。”
她还指点着:“侯夫人如今正在驿站住呢。”
南郑候夫人想要个什么场面,这媳妇当然很清楚,侯夫人说了,要说清楚一点,她在侯府伺候这么多年,当然就很明白这个意思了,可赵家不配合,她就急了,这样回去,侯夫人必然会怪她没有说清楚。
否则,这样生死攸关的事情,这赵家为什么没有立刻哭上来求?
侯夫人虽然娇娇怯怯的一个女子,可若是怪了她了……这媳妇子打了个冷噤,又连忙鼓励赵老夫人:“侯夫人只是一时恼了罢了,其实侯夫人最好说话的,而且最为怜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