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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音领着李靖行,进了安置云香母子的小院子。
云香正百无聊赖,突然见李靖行进来了,立时就扑了过来,哭得梨花带雨一般:“二公子,妾一直在等你,你终于来了。”
李靖行强忍住推开她的冲动,听云香一边哭一边倾诉自己等得多么焦虑,又说当初自己其实一直舍不得离开李靖行,得知孩子是李靖行的后,多么高兴,多么想念他……
妙音见她如此无耻,连连翻白眼,连隔夜饭都差点吐出来了。
李靖行也觉得恶心,咳嗽了一声打断她道:“别哭了,我这不是来了吗?”
云香这才消停了些,眼中带着泪,唇边却露出笑容来:“二公子,你还没见过凯儿吧,我将他叫出来,你见一见吧。”说着,便扬声喊了一声,须臾便有个小男孩从里面走了出来。
云香指着李靖行道:“你不是一直要找爹爹吗?凯儿,快给你爹爹磕头。”
那男孩答应一声,果然跪下来给李靖行行礼,以“爹爹”称之。
李靖行这时如痴住了一般,愣愣盯着那男孩,一句话也没说。
云香见他这样,心里很得意,笑吟吟的道:“这孩子是我嫁人后七月生下来的,之前还不知道,如今才晓得,其实是足月生产。二公子你瞧,他长得多像你呀,跟你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话音一落,李靖行没说话,一旁的妙音冷笑道:“先别忙着认亲,你这孩子到底是谁的,还没弄清楚呢。”
云香听了这话,心头暗恨。
这些天来,妙音时不时来跟前晃悠,当她不知道吗?这鬼丫头其实是想探话。
好在自己一直小心翼翼,从没有露出马脚,反而从她口里知道,她如今一心一意只念着那个佳禾郡主,反倒将李靖行这个正经的男主人抛在脑后了。
云香心中不忿妙音插嘴,看了她一眼,正要反唇相讥,李靖行开口道:“他长得真像我。”
云香登时就将妙音抛下,笑向李靖行道:“二公子说的是,他不止长得像你,头脑也灵光。”
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带着惋惜道:“只可惜家里穷,被耽误了,一直没进学堂,不然,将来必定是个才俊。”
妙音嘿嘿冷笑:“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我可瞧不出他有什么过人之处。”
云香一听目光一闪,看着李靖行瘪嘴道:“二公子你瞧,妙音一直欺负奴家,奴家心里难受。”
说到这里,她看了那男孩一眼,接口道:“奴家身份低微,被她说几句算不得什么,但凯儿是无辜的,是这个家正经的少爷,却要被她轻视,也忒命苦了。”
仿佛为了验证她的话一般,那男孩也红了眼圈,神色十分惹人怜惜。
就见李靖行竟如她所愿,瞪了妙音两眼,拂袖道:“你不过是我家的奴才,凭什么欺辱云香?欺负凯儿?哼,要不是你说孩子长得一点都不像我,我怎么会这么迟才来?你这贱婢,刚才我要来,你还一直推三阻四,幸亏我立场坚定,要不然,岂能看见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凯儿?”
云香见李靖行肯为自己出头,心里乐开了花,觉得自己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其后,她忍不住在心底诅咒妙音,觉得妙音挡了自己的路,可恶至极。 妙音被李靖行骂得愣住,后退一步,满脸不敢置信之色:“奴婢伺候夫人几年了,夫人一直好声好气,根本不将奴婢当做下人。就是老爷,对奴婢也是极不错的。如今,为了这么两个人,老爷你竟然要骂奴婢。老爷,你的心也太硬了。”
李靖行哼道:“骂你怎么了?你欺负小主子,我岂能不教训你?”
妙音冷笑道:“谁是小主子?在奴婢心目中,只有夫人生的孩子才配叫小主子,旁的人怎么都轮不上。”
李靖行皱眉,怒骂道:“贱婢,我不跟你争,你没资格跟我说话,你给我滚出去!”
说着,果然再不看妙音,转而走向那凯儿,将凯儿扶起来,很亲切的道:“快起来,你长得跟我这么像,肯定是我儿子。”
云香见他说出这句话,心里的大石头落了下来。
她先瞥了妙音一眼,目光中尽是得意和挑衅,其后才看向李靖行,抹泪道:“二公子肯认凯儿,妾身就算即刻死了,也能瞑目了。”
李靖行忙道:“别胡说,你是凯儿的生母,为我生了儿子,又为了我抛弃了原来的家,我自是要好好待你的。”说着拉着凯儿,一副越看越爱的模样,又轻声问凯儿几岁了,可曾上过学什么的。
那凯儿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很大方的回答了李靖行的问话,倒是让李靖行脸上的笑容越发深了些。
云香听李靖行态度非常好,又见了李靖行的神态,倒是真心喜欢凯儿一般,自是大喜起来,旋即叹息道:“可惜妾身已经是残花败柳自身,配不上二公子的厚待。”
李靖行忙道:“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俗话说得好,母以子贵,你虽然嫁了人,但就凭你给我生了儿子,生了长子的份上,我也不会薄待你,至少要纳你为姨娘,正正经经摆酒娶你进门。如此一来,凯儿将来才不会低人一等嘛。”
云香大喜过望,忙含泪道:“多谢公子厚待,往后妾身一定好好教导凯儿,让他认真念书,好让他为你争光。”
李靖行点头,笑着道:“凯儿口齿伶俐,我瞧着,将来必定是能成才的。”说着,就拍了拍凯儿的肩膀,一副寄予厚望的模样。
气氛一派和谐,却还是有不和谐的音调,打散了一室的静谧温馨。
出声的,却是妙音。
妙音气得脸都白了,扯着嗓子喊道:“二公子,你怎么晕头了?你才见了云香和这孩子一面,怎么就能认下这什么凯儿呢?你这么干,对得起夫人吗?”
李靖行一脸嫌恶之色:“贱婢,你怎么还没走?怎么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是,我是认了凯儿,那又如何呢?凯儿跟我长得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眼睛又没瞎,自然要跟他父子相认。”
妙音冷笑道:“他像不像且不论,老爷你可别忘了,夫人给你生了两个儿子。你儿子不少,且那还是嫡子,岂不比这凯儿尊贵?”
李靖行抬起下巴,皱眉道:“你懂什么?男人嘛,儿子不嫌多,何况这是我的血脉,我自是要认的。”
将手一挥,不耐烦的道:“行了,你是个下贱奴婢,我跟你说话,简直拉低了我的身份。”
妙音气急攻心,跺脚道:“奴婢不跟你说了,奴婢找夫人去。”
见她要走,李靖行忙唤了声:“且慢”。
等妙音停住脚步,回头看时,李靖行扬着头,声音中有几分倨傲之气:“你回去给夫人传句话,就说我已经认了凯儿和云香,打算将云香纳为姨娘,让她打点一下吧。”
妙音目眦尽裂:“老爷,你明明答应过夫人,要好好待她的,如今竟要抬举云香,跟她争风吗?夫人对你那么好,你却这样,也太没良心了吧?”
李靖行脸上并无一丝尴尬之色,反而很坦然很从容很高傲的道:“此一时彼一时,之前我不是不知道自己还有个亲儿子吗?再说了,我是跟夫人说了几句甜言蜜语,但那又如何?难不成我一辈子都只能守着她过日子?那怎么可能呢?”
说着看向云香,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带着笑容道:“虽然我是因为凯儿纳你的,但你也不需要伤心。你本就是我的通房,以清白之身跟了我,这一点我一直记着呢。虽然你如今的容貌,比不得几年前,但好歹你给我生了儿子,又有几分少妇风韵,算是别有滋味呢。等我纳了你,跟你熟悉一些后,自然会跟你重温鸳梦,好好宠你的。”
这番话乍一听,并不怎么中听,但惟其如此,才显得真实,显得发自肺腑。
云香露出恰到好处的欢喜之色,又微带了几分羞涩,欠身道:“妾身什么都不懂,一切都听二公子吩咐,由二公子做主。”
李靖行笑容满面:“我就爱你这股柔顺劲儿,真真我见犹怜。”说着抬起手,似乎要摸她的脸,等手伸出一半时,突然清醒过来一般,瞄了凯儿两眼,将手收了回来。
云香见他露出轻佻好色的模样,与几年前记忆中主子的行为举止不谋而合,自是乐不可支,觉得自己不但能发横财,还能终生有靠,在锦绣之地享受锦衣玉食、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这样的际遇,于她而言,于每个女子而言,都是期盼期待的。
正欢喜之际,听得妙音嘿嘿冷笑,声音竟冷冽无比:“好一副郎情妾意图,只可惜,老爷忘了一件事呢。”
李靖行不悦,皱眉道:“你又有什么狗屁话?”
妙音拍拍自己的衣襟,一脸倨傲之色,冷冷道:“老爷不必辱骂奴婢,哼,奴婢想起来了,夫人很早就定了规矩,想给老爷当妾当姨娘,必须签一张卖身契,不然,凭她是谁,都别想进门。哼,老爷之前答应得好好的,还在佛祖面前发誓了,如今莫非忘记了不成?”
这番话一出口,屋里的人都愣住了。李靖行揉了揉眉心,叹息道:“你这话倒也没错,我也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说着看向云香,温声道:“云香,我知道,你一定不怎么情愿签卖身契,但你若要进门的话,这条规矩不能破。为了我,你暂时委屈一下,成吗?”
云香瞳孔猛缩,呆怔着说不出话来。
李靖行再接再厉,继续道:“你放心,只是签一字契约罢了,碍不着什么事,且我发誓,你进了门之后,一定对你好,不然不得好死。”
云香见他说出这样的话,不免为之动容。
妙音却哼道:“老爷别自作多情了,人家云香是自由身,怎么可能为了你,签卖身契呢?照奴婢说,反正你是不可能纳她的,还是快点将她和那什么凯儿弄出去,丢进田庄里,由着他们自生自灭,眼不见为净。”
李靖行脸微微扭曲,呵斥道:“贱婢,就你话多。”
说着,便看向云香,缓缓道:“云香,你真的不愿意相信我吗?我是真心诚意想对你好,想给凯儿一个好的未来,你若不肯签卖身契,我就没法子纳你。”说着连声叹息,一副左右为难的模样。
云香咬着唇,直勾勾盯着李靖行,一双眼睛里不知带着多少情意,轻声道:“二公子,你真心想纳妾身,妾身岂会辜负你的心意?不就是卖身契吗?妾身签就是了。”
李靖行登时大喜,走上来拉住她的手,激动的道:“云香,你真好,你不忍见我为难,这才答应的吧?你放心,你进了门,我一定会对你很好的。”
云香带笑颔首,眼角余光瞥见妙音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样,登时心里乐开了花。
不想妙音却不肯消停,阴阳怪气的道:“好话谁不会说呀?哼,我去拿纸笔来,云香,你若真心诚意写了,我才服了你。”说着,竟也不向李靖行行礼,蹭蹭蹭转身跑了。
见她这样,云香自是看向李靖行,皱着眉道:“二公子你瞧,这还是你在跟前呢,妙音就这样的态度,若你去了别的地方,她必定要百般欺辱妾身,妾身的日子,只怕不好过。”说到这里,便滴下泪来,梨花带雨一般。
李靖行忙道:“妙音对你不好,我都看在眼里,你放心,待会儿等她来了,我一定惩罚她,好好给你出一口恶气。”
云香这才拭了泪,露出欢喜的神色:“多谢二公子维护妾身。”
正说到这里,妙音带着纸笔,喜笑颜开回来了。
她一进来,李靖行就出声道:“你今儿个屡次逾越,我实在容不得你,这样,你如今是管事,待遇降一等,再罚月钱半年,以儆效尤吧。”
妙音脸色大变,惊得似乎要被这个打击弄得晕倒过去一般。
等回过神来,她忙跪下道:“老爷,奴婢刚才虽然多嘴了些,但奴婢是出于一片忠心,还望你收回成命。”
李靖行摆手,不耐烦的道:“我发的话,从来没有收回的道理,更别说为了你这么个玩意儿了。好了,别废话了,别耽误我的时间,你来伺候云香写卖身契。”
说着又看向云香,声音缓和下来:“你别嫌我性子急,早点儿将事情办下来,凯儿才能早点有个名正言顺的出身。”
云香忙道:“二公子不必解释,您的心意,妾身都明白的。”说着,便在妙音的伺候下,亲自执笔写了卖身契。
等她写完了,按了手印,便看向李靖行,含情脉脉的道:“二公子,你要妾身做的事,妾身都做好了。”
李靖行颔首,笑着道:“云香,你真好,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
伸手拿过那张纸,折起来收进袖中,旋即道:“我拿去给夫人瞧一瞧,商量你进门的事情。”
云香露出喜悦又羞涩的神态,缓缓低下了头。
李靖行目光在她身上流连了一番,哈哈笑了两声,转身要走,却似想起什么一般,伸手朝凯儿招手,旋即道:“凯儿,干脆你跟着我,一起去见见你的嫡母,让她瞧一瞧,知道你聪明又懂规矩,将来才会善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