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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昭睿,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萧韵,包括雨璇。
雨璇差点叫出声来,一抬头,发现昭睿正在冲她使眼色,连忙把头低下。
这个理由太扯了,萧韵是想要借着她这张脸,硬把她说成是齐家的一份子?
这就是他和昭睿商量的对策?难道他们忘记了,齐震也是知道她的底细的,难道就不怕齐震揭穿吗?
“你说这女子是齐霏的亲妹妹?”皇帝欧阳铖显然不信,“韵儿,说话要有依据。朕与齐大人相识多年,齐家的情况,朕远比你了解。齐大人只娶了一个妻子,娶妻至今,膝下也只有齐震齐霏两兄妹,哪里有过什么别的孩子!难道你是想说,齐大人背着妻子在外面还有别的妾室,而这个女子是那妾室所生?”
齐夫人听到这里,望向齐老爷的双眼开始发红,一旁脸色铁青的齐霏察觉了,使劲掐了她一下,小声说:“娘,您别激动,万事有皇上做主呢!”
齐夫人这才平复了呼吸,又觉得委屈,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掏出手帕低声饮泣。
欧阳铖闻之动容,问齐老爷道:“齐大人,朕说得没错吧?朕记得齐家的祖训,齐家男子是不可以养外室的,否则将逐出家门,名字也会被从族谱中划去,死后都不能埋回祖坟。”
齐老爷神情凝重,正在苦苦思索着什么,听了皇帝的话赶紧躬身回答:“皇上说的是。微臣身边只有老妻一个女人相伴,哪里敢违反祖宗定下的规矩。”
说着他向齐夫人看了一眼。齐夫人正擤着鼻涕,见丈夫说得郑重其事,这才止住了啼哭。
“韵儿,你可听见了?”欧阳铖语重心长地说,“这种话,以后也不要再提!朕知道你府上有位医术高明、见多识广的田大夫,方才已经命蒲公公派人去请他入宫了,让这位老大夫看一看,这个女子的脸是不是被施过那种西域的整容术!”
昭睿在心里冷笑。欧阳铖这么肯定雨璇是被“改造”过的吗?可惜,他要失望了。
他冷觑一眼板着脸的齐震。到底是谁钻牛角尖?如此的不开化,也亏雨璇做了他那么久的妹妹!这声哥哥叫得真是不值。
“父皇,”萧韵不紧不慢地说,“儿臣既这么说,当然是有依据的。”
说着,他走到了雨璇身边:“这个女子,名叫季雨璇。父皇,如果她被查出,并不曾做过什么整容之术,父皇该作何想?岳父说得也没错,除了岳母,他从来没有纳过别的女人。但是,雨璇也是岳父岳母的骨血!若非如此,她怎会和霏儿生得一模一样?”
“可是,齐大人夫妇只生了一儿一女……”
萧韵一字一字地说:“父皇有所不知,齐夫人当年产下霏儿的时候,娩出的是一对双胞胎女孩儿。雨璇,就是其中的一个。”
“……”
在场侍卫都悄声议论起来。
双胞胎女儿!
也是,就算齐大人瞒着妻子偷娶,他跟别人生出来的女孩儿也不可能和三皇子妃一模一样啊!这两个女子除了发髻,身高长相都分毫不差,如果把头发披散下来,穿上同样的衣服站在一起,简直就像是双胞胎!
齐老爷暗暗摇头。雨璇的来历,萧韵是原原本本告诉过他的,他心里也明白,萧韵这是要保护她。只是,他的理由也未免太牵强。他比谁都清楚当年妻子分娩的情形,雨璇怎么可能是他的女儿呢!
很奇怪,他并不厌憎雨璇,哪怕萧韵这般喜爱她,哪怕萧韵为了她而冷落他的亲生女儿。只是,要让他把雨璇联想到自己血脉相连的骨肉上去,他还真是不敢去想。
齐夫人听了萧韵的话却猛地站起身,齐霏还想拉住她,却被她推到一旁,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殿下,”齐夫人走到萧韵身边,双眼含泪地指着雨璇,“你说她是我亲生女儿,可有依据?我记得我生霏儿那年,一对女婴只活了一个霏儿,剩下那个孩子根本就没有气息,我几乎要哭出血来,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裹起来丢掉!”
刚出生就夭折的婴儿是没有资格入祖坟的,只能拿出去随便处理掉。当时还是王嬷嬷替她做的这件事,她记得清清楚楚。那蓝底碎花的小襁褓还是她亲手缝的,里面包着她无缘相聚的小女儿冷冰冰的身子,这孩子可真小啊!恐怕还不到四斤,裹在襁褓里只有那么一团,她泪眼朦胧,想要多看一眼孩子,身边另一个襁褓中熟睡的霏儿却大哭起来……
她身体本来就不好,生完孩子后虚弱得差点死去,又经历这样的打击,一下子就晕厥了数日,梦里也都是那个小小的蓝底碎花襁褓。若不是养育霏儿占据了她大部分精力,恐怕她还不知要哀恸多久。后来丈夫为了让她安心,就命人在当地寺庙立了个往生牌位,请寺僧日日念经,加持往生咒,乞求女儿来世的幸福安康。
“……后来,齐大人每调任至一地,便把那牌位带上,放入当地寺庙。”欧阳铖也了解这段惨痛的往事,“在他们心里,这牌位就是他们另一个女儿。而现在,你居然说这个叫做季雨璇的女子就是当年被扔掉的死婴?韵儿,你不要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父皇,当时孩儿和母后都在南方,岳父是当地的父母官,还对母后不少照拂,母后对于岳父家的事情了解得更详细。”萧韵沉着地说,“方才岳母说得没错,那个女婴确实毫无生机,这才被侍女抛之荒野,但那之后呢?您、岳父岳母恐怕都不知道后来的事吧?”
“殿下,你快说!”齐夫人呼吸急促,全身颤抖,嘴唇都在哆嗦。齐老爷连忙走过来扶着她,欧阳铖示意齐震拖了把椅子,让她坐了下来。
齐霏却岿然不动地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自己的父母。齐震依然是那副狼狈的样子,头发撒乱着,嘴角的血迹还没有擦干,也是神情冷然,无动于衷。
昭睿和萧韵一左一右地站在雨璇面前,好像两个衷心的贴身护卫一般严严实实地守护着她。
雨璇已经听呆了,如果不是她自己知道是来自现代,真要被萧韵的说辞打动,对自己的真实身份产生怀疑。
忽然心里涌上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慌。萧韵的解释,能站住脚吗?而如果大家信了他,接下来,又会有怎样的命运在等着她?
欧阳铖也吃惊地问道:“韵儿,你知道后来的事?”
萧韵拍了拍手,从殿门外走进来一个人,进来后立即给欧阳铖行礼,是十一。
“免礼,”欧阳铖认得他,挥手让他起身。
十一站起来后,走到萧韵身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他。
萧韵打开信封,取出一叠写满了字的纸。
“父皇,儿臣发现雨璇之后,惊讶于她同霏儿相似的长相,想起岳母生育霏儿那年的往事,心中有所怀疑,便派人暗中去暗中查访。由于是十几年前的旧事,儿臣派去的人颇费了一番功夫,其中经历过重重艰辛,儿臣在此就不细说了。可以确定的是,儿臣最后终于找到了当年将那名弃婴捡回去的人家……”
齐夫人的身子抖得站不住,眼泪沾湿了衣襟,却一字不落地听着萧韵叙述。周围鸦雀无声,只有萧韵温润平缓的声音在娓娓道来,诉说那名死而复生的女婴的坎坷遭遇。
王嬷嬷把女婴抛到了荒野中。按照渭南的规矩,这么小的孩子,是连埋都不能埋的,当地人迷信,认为埋了就会阻碍孩子的魂魄转生,反而会回头来骚扰父母。
当时还是隆冬,野外天寒地冻的,王嬷嬷自己也惦记着早些回去,并没有走得太深入荒野,只把孩子放在靠近官道的一株杨树下。这边有很多乌鸦,用不了多久就会来啄食死尸。
毕竟是主子生下的孩子,王嬷嬷心里也有些悲凉。孩子放下后,她也不敢停留太久,便一步一打滑地回去了。
王嬷嬷乘坐的马车就这么离开了。然而没过多久,官道上又驶来一辆破旧的驴车,走得慢悠悠的,车上坐着的是一对进城卖菜的老夫妻,还带着一只大黄狗。
大黄狗发现了杨树下的襁褓,马上冲着它狂吠起来,惹得老夫妻扭头去看。说来奇怪,老两口的目光刚投向那个蓝底碎花襁褓,就听见远远地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
老两口还以为听错了,左右张望,又听到了一声。虽然微弱,但确实是小小婴儿的哭声,老两口终于确定就是从那棵官道不远处的大杨树下传来的。这可是一条人命啊,老夫妻慌忙停下驴车,相互搀扶着跋涉过去,大黄狗早就冲到襁褓前面打转了。老婆婆把襁褓掀开,果然发现里面有一个闭着眼睛的婴儿,虽然手脚冰冷,但刚才的啼哭声确实是她发出来的。
老婆婆感慨,这个孩子不容易啊,这么冷的天,再过一会儿她就该冻死了。她必定是意识到了危险,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那两声啼哭!
“这不可能!”齐霏怒气冲冲地插嘴,“娘已经说了那个孩子一点呼吸都没有了,这才交给了王嬷嬷抱出去扔掉!”
“霏儿,”萧韵平静地说,“你博览群书,难道就没有读过假死的事例吗?假死之人,虽然没了呼吸,但还有极其微弱的脉搏,其实呼吸也有,不过普通人是感受不到的。当时岳母生产,服侍的人只有稳婆,并未请大夫。如果有大夫在场,仔细为那个婴儿诊脉,说不定能避免她被抛弃荒野的悲剧。”
齐夫人听到这里不禁嚎啕大哭,她已经相信了萧韵的话。都怪她不好!为什么那时不请一个大夫过来给小女儿看一看呢?那是她十月怀胎的宝贝,被她无情地丢掉了,虽然命大地活了下来,可吃过的苦……
齐夫人泪眼朦胧地转向雨璇,抖抖索索地伸出了双手,想要去认女儿。
齐震倏地冲了过来,把齐夫人重新按在椅子上。
“娘,您别着急。先等殿下把话说完。”话语虽温和,语气却僵硬至极,神情比刚才更冷了,说完,眼锋阴郁地刮过雨璇。
齐老爷叹气道:“夫人,你且静一静心,等殿下把前因后果讲完。”
欧阳铖不动声色地问:“韵儿,后来呢?”他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看不出是相信还是怀疑。
“是,父皇。”
萧韵继续说了下去。
小女婴顽强地活转了,但老夫妻家里实在太过贫苦,抚养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实在是一份沉重的负担。终于有一天,他们在里长的建议下,把刚满百日的女娃娃抱去一户家境较好但多年无子的人家。
本来以为小女婴总算找到了归宿,谁知没过多久,这家的主妇竟怀上了孩子。不知是不是这小女婴给他们带来的“孕气”,他们有了自己的儿子,又接二连三地生了几名子女。小女孩长到五六岁,终于还是被送给了别人,因为一来以这家人的财力已养不起越来越多的孩子,二来,他们也不想再养育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孩儿。
就这样,小女孩在从小到大的岁月里,经历了多次送与被送的过程,饱尝了人间冷暖。最后,她被卖到如梦轩,此时的她,已经被喂下了药,不再记得过去的事了。
“是我先发现的她。”昭睿冷冷地插嘴,“那家青楼本是我开的。而我曾在齐家住过一段时间,认识齐家小姐。那时,齐家小姐已出嫁,当然,还没当上三皇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