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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昱有些忙然。以他的脑子,想不出南州有发生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一切就和从前一样。
或许该说他在南州的日子,在左太太离世之前,一直没发生任何变化。
他想了又想,不确定地说道:“年初的时候,有一个金矿塌方,死了一百多个人。听说死的人里面有一半都是良民,剩下的一半都是那些逃难的黑户。”
“你说什么?金矿塌方,死了一百多个人?”
宋安然很惊讶,这么大的事情,京城完全没有收到一点点风声。就连张治那里,也没有送来一点点关于此事的消息。
左昱点点头,“对啊,这件事情是我亲耳听我父亲说的。不过这件事情没有传扬出去,据说是被官府压了下去。对了,我还记得西将侯府找的矿山就在塌方的金矿边上。”
宋安然心头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张管家带着侯府一帮人去南州开矿,几个月过去,只有零星的消息传回来。还没有四海商行传回来的消息多。
但是四海商行毕竟没插手开矿的事情,知道的也多是一些皮毛消息。真正的核心消息,四海商行的伙计没有刻意去打听,自然也就不知道。伙计们不知道,宋安然就更不知道。
宋安然在心头暗暗记上张管家一笔。办事不牢靠啊。如果南州真的出现了矿山塌方,死亡一百多人的大事,他就应该在第一时间将消息传回京城。
宋安然问左昱,“关于开矿的事情,你还知道些什么?”
左昱抓抓头发,以前在南州的时候,左昱从来没去关注过这方面的事情,这会被问起,他也说不清楚。
左昱尴尬地笑着,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宋安然。
宋安然面无表情地说道:“凡是开矿方面的事情,就算是道听途说,未经证实,你也说来听听。”
“哦,我想起来了。我刚才不是说,西江侯府拿的矿山就在塌方的金矿边上。我听人说,两家好像为了塌方死人的时候有些矛盾。不过后来又没听到消息,估计是用钱摆平了吧。”
宋安然微蹙眉头,又问道:“塌方的金矿是谁家的?为什么官府会主动帮忙将消息压下去?那些死去的矿工家属难道都不闹事吗?”
左昱摇头,“我不知道塌方的金矿究竟是谁家的。好像是某个当官的吧,我也是偷听我父亲谈话,顺耳听了两句。”
宋安然又问道:“你父亲攀上锦衣卫指挥使,是在金矿塌方之前还是在之后?”
瞧着左昱一脸茫然,一问三不知的样子,宋安然感觉很无力。她挥挥手,对左昱说道:“算了,我这么问你吧,金矿塌方是发生在你母亲过世之前,还是过世之后?”
“我娘过世第二天,我去找我父亲,然后就偷听到我父亲说金矿塌方,死了一百多人。我想应该是发生在我母亲过世之前吧。”
这就对了!金矿塌方发生在左太太过世之前,那么一切奇怪的地方都说得通了。
宋安然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金矿属于某个官员,这个官员有可能就在京城,有可能就是江家叔侄的产业,至少和江家有关系,至少是位高权重,可以轻易碾压南州那边的地方官。
然后金矿出事了,死了一百多人,其中大部分都是良民。这些死去的良民矿工家属,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金矿上的管事没办法应对那么多的矿工家属,只能求救于南州当地官府。并且将金矿幕后老板的身份透露出来,瞬间震慑住南州官场上一众官员。
这也是为什么官府会积极主动的封锁金矿塌方死人的消息。
然后左太太不经意间得知了某个可怕的真相,比如对矿工家属的镇压。然后左太太不小心,又惊动了某些心狠手辣的人。于是那些人为了掩埋真相,在左大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左太太给弄死了。
为了封左大人的口,也是为了安抚左家上下的情绪,金矿背后的主人承诺给予左大人足够的好处。但是前提是,左大人对左太太的死要三缄其口,同时还要将左昱送到京城来做人质,以免左大人在冲动下对外人说出真相。
宋安然拼凑出这个可能的真相,心里头有种不安的感觉。这件事情既然牵扯到江家叔侄,她大可以利用此事对付江家叔侄。
可是一想到侯府也在南州开矿,而且侯府找到的矿上就紧挨着出事的金矿,宋安然顿时就感觉江家叔侄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定会利用侯府做一些见不光的事情。
可是宋安然还没想透,江家叔侄到底会怎样利用侯府。张管家和侯府的人是被收买了,还是因为他们真的没察觉到这里面的风险,所以才会一直没有关于南州的消息传来。
宋安然已然决定,对于南州发生的事情,不能等闲视之。她要尽快安排人去一趟南州,仔细调查金矿塌方,衙门掩盖真相,侯府开矿等等事情,找出其中的关键线索。
左昱眼巴巴的看着宋安然:“宋姑娘,我知道全都告诉你了。现在你可以答应送我回南州吗?”
宋安然面目严肃地说道:“左昱,你既然知道有人会对你不利,你也猜到左大人将你送到京城,有可能是让你做人质。你就不怕你前脚偷偷回到南州,后脚就被人杀死。甚至有可能对方一发现你跑了,就派人在半路上截杀你。”
左昱一脸惊恐不安的模样,“那我该怎么办?难道一直留在京城,给江道做牛做马。
我在南州的时候好歹也是个公子爷,钱虽然不多,可是日子过得潇洒惬意。到了京城,我就摇身一变,成了江道身边的一条狗。
他让我往东,我绝不敢往西。他让我杀人,我绝不敢放火。这样的日子看着威风,可是我真的怕了,也不想过这样的日子,我也不喜欢京城的花花世界。
宋姑娘,我求你帮帮我好不好?我给父亲去了两封信,结果全都石沉大海。我真的已经走投无路,在京城,我除了认识你这么一个有本事人,我已经找不到第二个可以帮我的人。
宋姑娘,求你一定要帮帮我。你要是不帮我,有可能明天一早醒来,我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宋安然严肃地说道:“左昱,你先别慌。我可以确定你暂时不会有危险。你被送到京城,如果真的是做人质。那么只要南州不出事,你就会平安。”
“如果南州出事,那我是不是也死定了。可是南州离京城几千里远,我怎么知道南州有没有出事。”
宋安然说道:“你放心,我会派人打听南州的消息。目前,你还是要跟在江道身边,切忌不要流露出任何痕迹。
你就做你的浪荡公子,我相信江道绝对不会怀疑你。以后你不要再联系我,如果有事,我会派白一联系你。
白一武功高强,她去联系你,不会被人发现。左昱,我的话你都记住了吗?”
“我,你要我继续留在江道身边。那他要是杀了我怎么办?”
宋安然冷哼一声,“你继续留在江道身边,不一定会死。你要是现在就偷偷离开京城,我保证你肯定会死。而且还是死无葬身之地。你想活还是想死,你自己选吧。”
“我当然想活。”
“那就老老实实地留在江道身边,不要再试图联络我。南州那边一有消息,我就会派白一告诉你。记住我的话,否则你只有死路一条。”
宋安然目光锐利如刀锋,气场足有八米八,一个眼神就足以将左昱碾压得连渣渣都不剩。
左昱被宋安然的气场镇住,连反抗的心都提不起来。
他老老实实地点头,“我,我记住你的话。回到江道身边,什么都不做。”
“这就对了。去吧。”
左昱屁滚尿流地跑了。
宋安然则阴沉着一张脸,继续停留在原地。
白一护卫在宋安然身边,“姑娘,需要奴婢做什么?”
“让我静一静。”宋安然需要时间来理清思绪。
她所有的判断,都是在不完整的事实上做出的。她必须尽快的知道最详细的消息。
宋安然没有耽误太长的时间,心头有了个清晰的计划之后,便起身离开相国寺。
宋安然急匆匆地往外竹林外走去。快要离开竹林的时候,见到一位中年僧人,手持锄头,背上背着背篼,走进竹林。
宋安然好奇地多看了一眼,也就是这一眼让宋安然瞬间愣住,走不动路。
喜秋关心地问道:“姑娘,你怎么了?”
宋安然摇摇头,示意喜秋和白一都不要说话。
宋安然缓缓地朝那位中年僧人走去,行了个佛礼,道了声佛号,然后问道:“小女子见过大师。大师是在挖春笋吗?”
中年僧人单手回了个佛礼,“小施主,贫僧正准备挖春笋。”
宋安然笑了起来,“我特别喜欢吃春笋。对了,还没请教大师的法号。”
“贫僧法号智通。
宋安然恭恭敬敬地说道:“见过智通大师。小女子就不耽误大师的时间,先告辞一步。”
宋安然带着一脸的笑意离开。喜秋和白一跟在她的身后,一脸的疑惑不解。
至于智通大师,等宋安然走了后,他则继续前往竹林深处挖春笋。
离开竹林已经很远了,宋安然猛地停下脚步,回头对喜秋白一说道:“什么都别问,也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们今天在竹林见过智通大师。”
白一闭嘴不言,表示她嘴巴很紧,什么话都不会说出去。
喜秋想问一句为什么,可是面对宋安然的目光,她是一个字都问不出来。只能下意识地点头,表示自己也不会说出去。
宋安然满意地点点头,“如此甚好。我们走吧。”
宋安然为什么好奇智通大师,因为她在智通大师的身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和皇室相关的熟悉的影子。
宋安然的心在扑通扑通的乱跳,她觉着自己一定是发现了某个不得了的大秘密。可是她连一个字都不敢说出来,连想一想都不敢。因为她怕想多了,会引来杀身之祸。
赶紧忘掉吧,一定要忘掉。她的脑海中不能有一个危险的智通大师,她会将有关于智通大师的所有猜想全部封锁在脑海深处,不到生死关头,她是不会将这一切翻出来的。
宋安然带着白一喜秋,急匆匆地离开相国寺。
走到山脚下,远远地就看到颜宓朝她走来。
宋安然深吸一口气,挥挥手,示意白一喜秋靠后。她和颜宓之间的谈话,实在是太污,不方便让两个丫鬟听见。
宋安然迎着颜宓,主动走过去。
两人面对面站定,距离相隔两步远。
远处的喜秋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姑娘和颜公子离得太近了。
白一嫌弃地看了眼喜秋,无知的人啊,那可是姑娘的真命天子,就算离得更近一点也没关系。
宋安然似笑非笑地看着颜宓,“颜公子,这么巧又见面了。莫非颜公子是追着我来的。”
颜宓面无表情,又是一张面瘫冰山脸,说道:“随便走走逛逛,哪里想到一不留意就跑到了相国寺山脚下。
另外,请称呼我颜宓,或者大郎。颜公子这个称呼太生疏,是个人都这么称呼我。你也称呼我颜公子,岂不是体现不出你我之间的特殊关系。”
宋安然低头一笑,“我们之间有特殊关系吗?”
颜宓板着一张脸,又主动靠近了宋安然一步,“原来你是想让我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有伤风化的事情,以此证明我们之间的特殊关系。其实我不介意在大白天来点亲密接触,就怕你脸皮薄受不了。”
真是自以为是的想让人抽他。
宋安然后退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然后语气很随意地说道:“东宫已经放弃和宋家结亲。我也不用嫁给萧译,自然也不用和颜悔继续演戏。”
颜宓高昂着头,一脸傲娇。那张冰山脸仿佛在说,本公子说到做到,也只有你这个蠢女人才会舍近求远,放着他这么好用的男人不用,偏偏去找颜悔。
宋安然会心一笑,说道:“谢谢!”
“干什么谢我!”颜宓冷若冰霜。
颜宓的内心里面其实是在呼喊:快来表扬本公子吧。这世上除了本公子能有这么牛逼哄哄的本事,就没别的男人了。
什么秦裴什么颜悔,全都是渣渣。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宋安然问道:“东宫太子被陛下斥责,说太子有不臣之心,曾口出怨言。这件事情是你做的吧。”
颜宓昂着头,“散布不利于江忠的流言,是你做的吧。”
宋安然挑眉一笑,“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会和江忠合作陷害太子。”
颜宓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说的每一个字,本公子都不会承认。太子殿下的事情和本公子没有丝毫关系。至于本公子和江忠之间,我们只是各取所需。他求财求权,本公子则只求博美人一笑。”
“美人在哪里?”宋安然似笑非笑的。
颜宓也笑了起来,“你应该红着脸问我,美人在哪里。然后我回答你,美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一问一答之间,一切完美。可惜,你的脸没红,让完美有了缺陷。”
“想让我脸红,你的道行还太浅了点。不过道行虽然浅,但是我依然很高兴。谢谢你,颜宓。谢谢你帮我。你这样针对东宫,一定冒着极大的风险。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
颜宓严肃地说道:“我已经说过,东宫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和我没有关系。所以你不必烦恼该如何谢我。当然,你要是真想感谢我,我也不会拒绝。比如一个吻,我会很满意。”
宋安然摇头一笑,“我拒绝。我可以用别的方式感谢你,比如这个月我可以多给你十万斤粮食。”
“你还真是慷慨。”颜宓一脸嫌弃,十万斤粮食算什么事,哪有一个吻来得有价值。
可惜颜宓的小算盘注定会落空。
宋安然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吻,不给他一巴掌就算是客气的。
两人相对无言,气氛却不尴尬,反倒是有一种暧昧感。
颜宓很享受这种感觉,宋安然却觉着有些不适应。她一定是被颜宓的盛世美颜给迷惑了,所以才会沉浸在这种小暧昧中。
宋安然突然打破暧昧感觉,轻声说道:“南州出事了。”
颜宓不解地看着宋安然。心头呼天抢地的,鄙视宋安然没胆子,竟然退缩了,竟然打破了难得的好气氛。
宋安然抬眼,看着颜宓,“南州出大事了。有人为了掩盖真相,不惜杀了一位官家太太。此事牵连到京城某个人,或者某个势力。”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个消息?”
颜宓一本正经地问宋安然,“你就不怕我会是那个杀官家太太的幕后黑手,不怕我就是你猜测的某个人,某个势力?”
宋安然挑眉一笑,不甚在意地说道:“你帮了我,我回报你,这算是投桃报李。如果真的不幸,你就是幕后黑手,就是我猜测的某个人某个势力的话,那算我看走了眼,运气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