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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肯定,这里就是是漆里舍,是她自幼就住着的地方。
但她怎么就是觉得她离开了这里许久许久?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绕过床榻前精致华美的几座座屏,慢慢地走到南窗下的苇席上跪坐下来,眼神没有焦点地扫过这屋中的一切。
所有的一切全都是熟悉的模样,掐丝鎏金饕餮纹香炉、寸锦寸金的蜀锦窗幔、璀璨夺目的珊瑚树、赤金麋鹿、和田玉宝船、珍珠珠帘……
一水制作考究的楠木家具,架子床、软榻、几、案、箱、柜、屏风,黑面红绘,漆质光亮,饰以红绿相间的云纹,在阳光照耀下发出柔和的光芒,华贵非常。
常夏曾不经意间说起光是榻前这座铜框架漆屏风就得费万人之力,郭圣通的目光便在这架奢靡华贵的屏风上多流转了片刻。
心下半是愤然半是焦急地想眼看着国将大乱,家里却还是这般太平安逸,仿若世外桃源般。
啊?
郭圣通被自己心中的念头唬了一大跳,眉头紧蹙起来。
她怎么会如此肯定国将大乱?
她不过是八岁的女孩子,自幼养在深闺里,却也知道新朝刚立,建兴帝临朝,天下承平。
哪来的天下大乱呢?
但她越是这般劝慰自己,心底却越不安。
耳畔隐隐传来一阵猖狂的讥笑声,彷如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
青天白日地,这屋里明明就只有自己一个。
郭圣通心下大骇,只觉后背发凉,浑身都被弥漫开的寒气缠住,动弹不得。
她的太阳穴疼得更厉害了,她想一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但是是什么呢?
她心下毫无头绪,目光茫茫然地扫过屋中的一切。
晃过浮雕云鸟纹漆木案上连弧纹铜镜时,她也还是漫不经心,但转瞬间她就有些不敢置信地转过脸来。
她刚刚似乎在镜子中见到一张中年妇人的脸?
那是谁?
总不会是她吧?
她脚下都有些发软,却还是鼓起勇气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咬牙站起身来,来到铜镜前揽镜自照起来。
昏黄铜镜中的她,分明还是八岁小女孩的模样,肌肤细润如脂,朱唇榴齿,双眸顾盼间灵气十足。
还好,还好……
郭圣通心下松了一口气,安慰自己刚刚定是眼花看错了。
但新的不安又冒了出来,镜中稚嫩的自己,似乎也有些陌生。
她好像不是这样的,或者说不是这般年幼。
镜子中晃过一张中年妇人的脸,白皙的肌肤,古井无波的双眸,满头珠翠雍容华贵。
这张脸和自己本来的模样越看越像,仿佛就是自己将来的模样。
耳畔似乎还传来声声悲痛的哭喊声,句句泣血。
仿若有两三个男声叫的是“母后”,其余纷纷杂杂的女声叫的是“太后”。
母后?太后?
现今天下只有一个王皇后,哪来的太后?
她惶恐不安地想找着声音的来源,但四下里静得吓人,屋外婢女们窸窸窣窣干活走动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哪有人说话?更别说喊叫了。
郭圣通浑身都冒出冷汗来,她踉跄着跑回了榻上,躲进被子里瑟瑟发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