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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商所在距离滨江道街街道办事处不远,这里可以算是行政一条街,诸如街道、工商、税务、派出所,都在相邻不远处。路过派出所的时候,卢利心中一动:李小平毕业之后好像就在这个所里,不过一直没有机会见到。
进到工商所办公室,这里清静极了,桌子上放一台电扇,呼呼吹着风,“这个,卢同志……”
卢利到了这里,再没有刚才的嚣张,反而变得很畏缩似的,“赵同志,您有话就说。”
“你的这个问题呢,我们连着两天,都得到了劝业场内的同志们的反映,你在楼下这样大喊大叫,对他们正常的营业秩序是个很麻烦的事情。所以……,哦,您是党员?能给我们看看党员证吗?”
“可以。”卢利担心会出这样的事情,所以党员证是一直带在身上的。
老赵接过证明,打开来看了看,“请等一等啊,我一会儿过来。”
等了好一会儿,外面脚步声响起,几个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是老赵,后面一个穿着警服的男子,还有一男一女,穿着常装,“小卢,这是咱们滨江道街派出所的孙政委,这两位一个是咱们滨江道街街道委员会的王主任和冯书记。听说了你的事,特意来看看你。”
卢利眨眨眼,他有些糊涂了,来这么多人干什么?赶忙起身,和几个人握握手,那个街道王主任拉住他的手,用力握了几下,“小卢啊,我们刚才听工商老赵说起你的事了,赶忙查了查,没错,就是你!你可是给咱们天(津)、天(津)人、天(津)知青露脸了啊!我们也要向你学习啊。”
“您……别客气,我那些事,都是一时着急,事后想起来,自己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大劲!要说学习,还得是我向你们学习,学习你们几位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精神,学习你们任劳任怨,为解决街道中的事情奔忙,不辞辛苦的革命热情!”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掩饰不住的惊讶:这个小家伙真是会说话!难怪能在18岁就成为党员;但也有的人认为,他会说话不假,但一定另有门路,否则的话,18岁就入党,也太夸张一些了吧?
“小卢啊,我们这一次来的,是想有几句话和你说。”派出所的孙政委拉着他的手坐了下来,“我呢,是一个老党员了,你和你的知青同伴的这种不等、不靠,完全凭自己的一双手挣饭吃的做法,我是完全赞同。”
“真的?”卢利大喜,眼圈微微有些泛红,“这可……太好了!谢谢您,孙政委!”
“别客气。”孙政委微微笑着,他能够从孩子那一双晶莹的眸子里,看出自己的支持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话题一转,他说道:“不过支持是支持,我还是希望你能够选择另外一个更加正确的道路——小卢,你毕竟是一个党员,要做与你身份相匹配的事情,对不对?要是因为你自己的一些作为,给我们鲜红的党旗抹了黑,你说,那对吗?”
卢利心中的热血立刻消退,神情也变得紧张而抗拒,“我有这样的自信心,不会给党旗抹黑的。”
“我知道,我不是说你一定会,但凡事只怕万一嘛。对不对?”
“您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啊,现在虽然不提割资本主义尾巴这样的话了,但你身为一个党员,总该以身作则吧?你不找地方去上班,反而站在街边卖衣服,这样的事情传扬出去,让老百姓怎么看我们这些党员,甚至怎么看我们的党?小卢同志,我请你慎重考虑!”
“孙政委,您的话我不能同意,我是一个中国共(产)党党员,我在宣誓的时候说过,遵守党的章程和纪律,这是我身为一个党员必须要做的。而现在,我不认为我的这种做法有悖于我的誓言。咱们国家刚刚开完了十一届三中全会,已经把用‘经济建设取代阶级斗争’作为国家的策略制定下来,经济建设,在我认为,就是允许像我这样的人——不管我是不是一个党员——进行我个人选择的道路。这并不违背国家的政策和我当年在党旗下发出的誓言。”
“但是小卢,你有没有想过,你这种做法,会给其他的同志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您认为会有什么影响?他们都学我的样子,到街上摆摊?刚才您也说了,现在已经不再提割资本主义尾巴这样的话了,这样做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卢利辩才无碍,孙政委竟是给他驳得无言以对,“那……”
“孙政委,我舅舅生前也是您的同事,嗯,我的意思是说,他也是公安系统的一员。他在知道我入党之后有一次曾经对我说,一个党员,一定要做到两点,第一,在面对丑陋和邪恶的事情时,要有挺身而出的勇气;第二,在面临自己生活的选择时,要记住,这种选择不能违背党的宗旨,不能违反国家的政策,除此之外,大可以勇敢的去做!而只要做到以上的两点,就是一个合格的共(产)党员!”
看着卢利原本白皙细腻的脸颊因为情绪的激动而变得红润,孙政委大大的愣住了,“……哦,你舅舅?”
“他叫吴宝昆,是四面钟所的,76年地震的时候,去世了。”
“哦、哦、……”
卢利周围看看,连那个王主任、冯书记带工商所的赵同志都是一脸惊讶的看着他,微微张开的嘴巴,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赵同志,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我想回去了。哦,我的党员证?”
“啊,是,是的,在这里。”
卢利走出工商所的大门,孙政委紧追几步,跟了出来,“小卢?”
“是。”
“我……,你舅舅的事情,我也知道,当时我也去了。老吴是个好人啊!一辈子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孙政委叹息的说道:“他生前有一次,我记得是76年春节,我们在老李家喝酒,他和我们说,他这一辈子最大的愿望有两个,一个是入党,一个是看着你长大……你……小卢,你别哭啊!”
他说着话,也红了眼圈,“那时候,你刚刚入党不久,他还和我们谈起你来着,不过说实话,只是说了几句,你知道因为嘛?因为我和老李都不爱听!好不容易几个人坐在一块儿喝酒,总提孩子干嘛?”
“……”
孙政委呵呵轻笑,“刚才听你说我才知道,你就是他外甥,不简单,真是不简单!”
“谢谢您,孙伯伯。”
“算啦,别提以前的事了。我追出来就是想和你说,你要是有一天想……进入公安系统了,伯伯一定帮你!真的,这不是开玩笑,你这样的年轻人,又是党员,又上过报纸,我只要和上面打一个报告,应该没问题。”
卢利感激极了!恭恭敬敬的向他鞠了个躬,“孙伯伯,谢谢您。不管我以后会不会进入公安,和您做同事,我一定一定会记住您的话,绝对绝对不会给我党员的身份抹黑,不给党旗抹黑!”
“这话可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
“那行,好好干!就如同你刚才说的那样,行行出状元。只要站得直、行得端,就不用怕人说闲话!不过小卢,你要是犯了错误,伯伯对你可没有任何情面。”
“我明白的,我要是真有一天犯了错误,甚至犯罪了,您就抓!”卢利笑着说道:“不过现在可不行哦?”
孙政委大笑起来,“走吧,我送你过去。”
回到劝业场门口,仍旧是围得水泄不通的行人,孙政委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卢,你进去吧,我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