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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思微赧的看他一眼,心底却是笑意。
太后特地遣了轿子,二人分别上轿朝慈宁宫而行。
到了殿前,明思下轿。
冬日的黄昏有些灰蒙蒙的阴凉,北风吹出些瑟缩寒意。
荣烈伸手过来,明思看了下几步远的宫人,将手放到了荣烈手心。荣烈屈指一握,明思顿觉温暖。
“走吧。”荣烈温柔轻声,眼底满满都是柔情。
虽是成婚大半年,但今日感觉却有些不同。
在以后的年年岁岁,每一个今日,他都有一个最心爱的女人相陪。
生命似乎在这样的一刻,尤其感觉到一种完整的意义。
他的荣光有她分享,他的喜怒哀乐从此同她一体。无论前路是光明坦途,还是会有坎坷微澜,他再不会是一个人将所有感觉埋入心底。
他愿意,并渴望同她分享自己的一切。
荣烈缓缓将掌心那柔若无骨的素手握紧,这才是第一个新年,他们日后还有很多很多的今日。
没有一刻,他的信念有如此之坚定。
明思被他握得有些发紧,不免微微诧异,荣烈朝她温和而笑。
太后坐在被红缎金绣铺陈得富丽堂皇的胡床上。
明思有些意外,元帝一家三口竟然都已经到了。三人依次坐在太后左侧下首,正在陪太后叙话。
缠枝将荣烈明思引到殿中,太后同元帝都笑看两人并肩而入。
元帝呵呵打趣,“果然白日说不得人,正说你们,你们就到了。”说着看向明思,目光在明思的雪貂大氅上一落,笑声更爽朗了些,“老十七,这回可被你算计了个够,原来是为了讨媳妇儿的好。好你个老十七,连朕也没放过!”
荣烈气定神闲的拉着明思到右侧落座,坐下后才噙笑挑了挑眉,“臣弟多谢皇兄成全。”
皇后自看到明思身上雪貂大氅的第一眼,脸色就不大好看,闻言半笑不笑,“十七弟妹好生福气,我还没来得及同皇上开口就听说两只雪貂已经没了。原来竟然是一件大氅,少不得要凑八九只才够吧。上回问十七弟妹还瞒着,也难怪了,连我看着都眼热呢。”
明思早有心里准备,闻言也只装傻,不接话,解了大氅交给身后的侍女,坐下后只几分羞涩的笑了笑。
元帝荣安也不知是没听出来还是装不知,笑着又同荣烈提起了昨日诚亲王宴客时说到的各种趣闻。太后也听出了兴致,不时打岔问两句。
荣安同荣烈则笑着解说,偶尔荣俊也插看一两句嘴。
三个男人陪着太后说话,明思正好躲清静。端着茶盏老老实实的品茶,只当没看见皇后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不多时便到了时辰,缠枝禀报团年膳已摆好。
大家移步偏殿,在一张圆桌旁入座。
大约还是秉承食不语的传统,坐下之后只太后发了句话,大家就开始用膳,席间并无一人说话。
明思见状自然也正合心意,开始专心的品尝起御厨花了一百二十个心思烹饪出的佳肴,倒也吃出几分胃口。
一个时辰后,缠枝又上前来请众人移步。
这一回是酒筵,六人移步到只隔了一个博古花架的另一侧,这边各种冷热下酒菜已备好,还有三种口味不同的美酒。
荣烈替明思挑了一种薄淡的葡萄酒,太后见状笑道,“哀家年纪大了,也同烈儿媳妇喝一样的就是。”
荣烈闻言而笑,正要执壶替太后倒酒,皇后身后的一个鹅蛋脸的美貌侍女先一步接过手,取了酒壶替太后斟满。斟好酒之后,又替太后取了面前金碟中的一片素笋片放在太后面前的碗中,“这十二红陪这酿玉笋最可口,太后娘娘不妨尝尝。”
语声很是娇柔动听。
太后看她一眼,脸色露出笑意,“是么?哀家尝尝。”
说完饮了一口酒,将那笋片放入口中。一番咀嚼体会之后,含笑点了点头,“确是不错,这般一吃,这笋片倒是脆甜了不少。”看向皇后,“这丫头是你的人?”
皇后笑了起来,“涟漪是御膳房大司厨的女儿,对饮食搭配颇有见地。臣妾也是才发现身边有这么个妙人儿。有她在,臣妾每日用膳也多了些胃口呢。”
太后颔首而笑,“今日的菜式都极好,皇上可得好好地赏赏。”
荣安一听,抬首笑着便宣赏,将一干御膳房相关的人统统都赏了下去。
一旁的红衣公公遂领命而去。
荣安端起酒盏起身,“儿臣恭祝母后——”
荣烈明思并皇后荣俊也都端杯而起。
太后呵呵笑,抬手朝下压了压,“好了,都坐下吧。你们都是好的,哀家心里都知道。只要你们都好,哀家就比什么都好。”说着也端起了酒盏。
太后虽这般说,但大家也都站着将酒喝完,才坐了下去。
接着,荣烈也站起身,明思跟着站起。
荣烈举杯恭敬笑道,“儿臣祝母后身体康健,岁岁有今朝。”
明思跟着笑道,“儿媳祝母后万事顺意,年年有今宵。”
太后脸上满满都是笑意,“好,好,好, 旁的酒可以不喝,这盏酒是你们小两口头一回合敬的团年酒,哀家喝得高兴。”
言毕,举杯满饮。
荣烈同明思喝完坐下。
皇后也笑着起身向太后祝酒,“今日这般的好日子,母后可莫要嫌我这个老脸儿媳不及新媳妇讨喜。臣妾也敬母后一杯,愿母后康泰延年。”
太后也着实高兴,呵呵笑着,“好,难得你们孝顺,哀家喝。”
荣俊最后一个起身祝酒,太后也夸了几句,笑着又喝了一盏。
荣俊夹了一片炙鹿肉正欲给太后,皇后身边的那涟漪似犹豫了一下,荣俊眼尖见她神情,手便一顿,“这鹿肉可是吃不得?”
一桌子人闻言停下,都看向那涟漪。
涟漪微微红了脸,朝荣俊福身一礼,“回太子殿下,不是吃不得。不过太后娘娘上了些岁数,这临睡前还是少吃荤腥的好。这几碟素菜都是极有滋味儿,下酒也合宜。太后能不吃这大肉对身子更好些。”
荣安听得颔了颔首。
那涟漪看着几人的神色,又加了一句,“这鹿肉炙时加了数种药材,太后虽是少食为宜,皇上、亲王殿下、太子殿下却不妨多食些。这里面的药材有益肾养脾之效,对男子却是大有裨益的。”
太后听得“哦”了一声,几分赞许地看着她,“你还懂这个?”
涟漪羞涩福身回道,“药补不如食补,奴婢自幼跟爹爹学了一些,不过也是皮毛罢了。”
太后笑了起来,赞道,“确是个有心的丫头,皇后挑得不错。”
皇后正等这句话,闻言正中下怀,抿唇一笑,看向明思,“母后这话倒真还说对了。这涟漪旁的虽不如何,可心思细腻又会伺候人。不过这般好的人留在臣妾身边却是有些可惜了。”
太后一怔,“哦?”
皇后笑着看向明思,“臣妾年纪大了也使不着这般的好人才,这人确是臣妾有心挑的,不过却不是为臣妾自个儿挑的,而是为十七弟妹挑的。”
明思心下一怔,看了皇后一眼并未接口。
其余也无人说话。
皇后自顾自的笑着,“十七弟妹身子不好,老十七过了今年也二十四了。臣妾看涟漪细致稳重,又会照顾人。臣妾便想着不如把涟漪给十七弟妹。今日特意带涟漪来给母后看看,既然母后都说好,那臣妾也就放心了。”
明思闻言心中淡淡一笑,垂下了眸子。
若只说是照顾饮食也就罢了,可皇后偏偏又加了一句荣烈过了今年二十四,这其中就有些别的味道了。
明思自然是不快,可桌上太后和荣安都未发话,她也只能装不懂,噙笑不语。
太后未有言语,荣安却看了皇后一眼笑着开了口,“给老十七?你倒是舍得。”
只这么一句,却听不出来是支持还是其他的意思。
“皇上就这么一个嫡亲的兄弟,臣妾有何不能舍得的?”皇后嗔怪地看了荣安一眼,转首看向荣烈,“上回皇上请了童老替十七弟妹诊脉,本宫心里挂记,也特地寻了童老来问。十七弟妹如今的身子需好生调养,本宫也知晓。十七弟虽是说过不愿纳侧妃妾侍,不过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却是人之孝道所始。这涟漪是个乖巧忠心的,身家也清白,臣妾也同她说过了。她也不会让十七弟为难,只愿为十七弟妹分忧,并不贪图什么名分。日后若能得一二血脉都只记在十七弟妹名下,她绝无其他妄想。听了童老之言后,臣妾心里一直记挂此事。也寻了许久才寻得这么一个合适的,十七弟妹可千万莫怪本宫多事,实乃本宫作为长嫂,不能不为十七弟的子嗣计。好在涟漪是个明理识大体的,即便不为其他,兴许有了涟漪的伺候,十七弟妹能早些养好身子为十七开枝散叶,那也是喜事一件。臣妾想得多,不过也确确是一番好意,就不知十七弟妹可愿意?”
太后看了皇后一眼,垂了垂眼帘,唇边笑意虽淡了些,却未开口。
荣安也噙了一抹笑,看着明思的脸上,看不出究竟何意。
皇后含笑定定望着明思。
明思抬起眼,抿唇莞尔一笑,“皇后嫂嫂看我作甚?我可没那个本事让涟漪姑娘孕出血脉?”说着俏皮地眨了眨眼,“再说了,皇后嫂嫂将涟漪姑娘夸得这般好,明思还真是不敢接了。皇后嫂嫂说自个儿年纪大,可在明思眼里,皇后嫂嫂可正值芳华。这么好的人,又会调理身子,皇后嫂嫂膝下只得太子一个,未免太孤单了些。依明思看,无论放在皇后嫂嫂身边,还是放在皇上身边,都比留在明思身边更得用。母后有王爷的时候比皇后嫂嫂如今还要长些,若皇后嫂嫂调理好了身子,再为荣氏添一个嫡皇子,那才是天大的喜事呢!皇后嫂嫂,你说是不是?”
明思这般避轻就重移花接木的一番话,让脸本来已绷起的荣烈笑了出来。
太后脸上笑意也盛了几分。
皇后脸色僵了僵,可明思这般有理有据,又是笑眯眯的说话,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只能噎了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