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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两人这般情态,他心里也放下几许,至少看来在这件事上,荣烈是的的确确将他的旨意放在了心上。而明思这番话,同往日荣烈对他所言,以及他掌握到的消息来看,也是吻合。
心中几番思量前后衡量得失之后,荣安笑意和暖的看向明思,语气些许宠溺,‘你这丫头朕是真喜欢,前事如何就不必提了,不论如何,你也是老十七亲口向朕求的媳妇。朕也看得明白,你们是有些误会。可朕也要说一句,你这丫头聪慧是有余,可也要记住聪明人要学会转弯,莫要一拗起来就说些伤夫妻和气的话。你们可是这胡汉一家的头一份,你说你是真心想得同朕一样,那就莫要再胡思乱想,好好的为这天下一同出份心力!至于其他的,也莫要思虑太多。朕已经从王庭将已经告老的御医请来,明后日应就到了。只要你真心向着朕,向着这天下百姓,朕的心也是肉长的,如何能不心疼呢?”顿住,看着明思面上神情似融化了几分,他一笑,话意一转,“可你也得体谅老十七啊!差事是朕交给他的,这其中利害你这个聪慧丫头不比其他闺阁女子定也是清楚的。朕不愿再见生灵涂炭,所以此事朕看得重。老十七心里没你,就不会想着查清楚再将此事告诉朕了。你也别怪他了!前日里,麓郡襄城侯府满门遇害——”
明思恰如其分的睁大了眼,惊异愕然。
“朕甚怒,”荣安脸色沉沉,“所以追老十七也追得紧了些。这等惨剧绝不容再生!老十七也是心急了,你当体谅才是。”
明思迟疑片刻,“皇上是怀疑是秋池做的?”
“他一人哪有那等本事?”荣安冷哼一声,深深看向明思,“北府军兵力二十五,朕前些日子清点才知逃兵竟有五万之巨——这其中定有蹊跷,朕估摸着他定还藏有两三万北府军余孽最少!”
明思似一怔,垂眸思量须臾,蓦地抬首,摇了摇头,“皇上,不对。”
“不对?”荣安微愣。
明思看着他,“北府军说是二十五,实际却根本不够二十五万。 ”
荣烈心中猛然一震,眸光惊亮起,紧紧地盯着明思!
这女人!
他知道明思要做什么了!也终于明白为何明思要在荣安跟前将他摘得如此干净 !
她要替秋池藏兵!
她想一个人担下这个责任!
一旦日后事发,此事已在荣安面前报备过,那他便无半分责任!
一时间,荣烈不知心中是惊还是怒。
荣安同样惊愣,明思的这句比早前那句“为少主报仇”之言更来得让他惊诧!
难道这些日子的担忧预料统统有差池么?
“何处此言?”荣安神色凝重了几分,“秋池同你说过?”
“不是他说的。”明思摇首,淡淡一笑,“他从来不会同我提及半分公事,何论这等机密之事?是蓝彩说的。蓝彩是我的丫鬟,嫁给了秋池副将包不同。”
荣安垂眸复抬起,“千丈坳那个殉夫的?”
明思默然一顿,轻轻点了点头,眼帘半垂,“他们夫妻感情甚佳。蓝彩也替包不同办过采买炭火冬衣的差事。后来她发觉人数有异,问了包不同,包不同才告诉她,自秋老将军过身后,北府军每年军资缺口都甚巨。秋池无法,只能暗中清退一些兵士,却留了名册,让外人看起来却一直以为北府军是保持的二十万的编制。不过这缺的人数并不多,约莫就两三万左右吧。包不同还说,秋池一直在想法子弄钱,一旦弄到了,就会将兵员充满。不过,到我离京的时候,他也没能想出生财的法子。他那人不擅经营,而秋老夫人打理苍郡事务也一直未见起色。我原本也有些主意,可我实不喜秋老夫人,所以,也甚少同她说话……”
说到这里,明思轻轻垂了首,不在说话。
北府军也吃了空头?
荣安看着荣烈,“老十七,你怎么看?”
荣烈瞥了明思一眼,情绪看起来也不怎么好,闻言沉声道,“北将军府缺银子倒是真的,此事未必不能。”
荣安点了点头。
大汉四府军的情形,除北府军,其他三府他皆清楚。 东府军吃了三分之一的空头还算是三府中吃空头吃得最胆小的一家……
荣安沉吟片刻,看着明思微微颔首,“这这丫头是个重情义知孝义的,朕也欣赏你这点。”脸色凝重了几分,“可朕也要说一句,这情义和孝义也得遵从于天下大义!今日你说的话,朕都替你记下了。朕信你所言真心,朕对你宽容纵容,是因朕信你是个有轻重分寸的,也是真心想着这胡汉一家的!朕说的话,你明白么?”
明思抬眸看着他,缓缓点头,“明思明白。”
“好了,下去歇着吧,夜也深了。”荣安语声松缓了几分,朝明思噙笑。
明思不多言,福身一礼,退了出去。
看着明思身影退出,荣安看向荣烈呵呵一笑,“老十七,怎么想?”
荣烈从门外收回目光,垂下,不吭声。
荣安兴味的挑了挑眉,端起茶盏,揭开饮了一口,忽道,“司马氏似有心疾?”
荣烈一怔,抬首看向他,点了点头,“是。臣弟那年本想借襄城侯世子激怒建熙,那时,他心疾似乎已经不轻。”
荣安轻轻颔首,正待说话,突地外面远远传来隐约一声惊叫,接着便是似乎打斗的声音。
荣烈倏地站起,看了同样惊愣的荣安一眼,丢下一句,“皇兄小心着,我去看看!”便提步飞快朝外。
刚走到廊下,大管事便匆匆而入。
“出了何事?”荣烈语声冷厉。
“回王爷,方才有刺客行刺王妃。”大管事脸色有些发白,“幸亏沙鲁赶到替王妃挡了一招,后来布罗也到了——”
“人呢?”荣烈打断他。
大管事一愣,遂飞快答道,“王妃手臂受了些伤,布罗追着刺客去了,眼下还没回来。”
说话间,帽儿扶着脸色苍白的明思走了进来,身边跟着满脸怒色的沙鲁。
帽儿惨白着脸用手紧紧压住明思左臂,指缝中已经渗出不少鲜红,将半幅衣袖都染红了。
荣烈脸色僵黑,荣安也走到门口,见状也是一惊。
明思走到门口,脸色虽白眼神却惊亮,看着荣安一字一顿道,“是那个刺客,我认出他了!他就是那个琴师!他没有走,一直都在府里。”
荣烈看向沙鲁。
沙鲁点了点头,“布罗打落了他的面巾,确是那琴师。”顿了顿,看了明思一眼,“那人躲在外面道边的树上,是王妃发现那树下阴影不对才惊动了他。”
荣安一怔,旋即明白几分。
潜伏在道旁,那说明……
“来人!”荣安沉声道。
一个身穿侍卫队长服饰的胡人男子走了进来,恭敬行礼。
荣安看着他,“怎么回事?”
他敛容立定,“属下只看到王妃走到那树下惊叫了一声,那人就从树上冲了下来,朝王妃刺去。沙鲁大人挡了一下,布罗大人同属下站在一起。属下见布罗大人过去了,属下便未妄动。后来那人被打下面巾,王妃好像认出了他。他骂了几句,后来见状不对,便逃了。布罗大人追着去了。”
“他骂什么?”荣安蹙眉低沉。
侍卫队长噤了噤,看了明思一眼,似有些尴尬,“是骂……王妃。好似说要未少主报仇什么的……”
荣安望了一眼垂眸不语的明思,那侍卫队长迟疑了一下,“属下听那人声音虽是男子,却有些尖细——属下怀疑那人很可能是净过身的。且年纪只怕不小。”
净过身的?
荣安眸光蓦地一闪,眼底浮起一丝异色,不过旋即便沉下。看向明思沉声道,“赶紧下去上药,”又看向沙鲁,“送王妃回去,传大夫来看看。”
沙鲁应下,送着明思回去。
明思走出两步,转回首,“皇上回宫时也最好多带着人手。”
荣安脸色稍缓,微微颔首,语气温和了几分,“顾着你自个儿吧。”
待明思离开,那侍卫队长行了一礼,也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