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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思见她知趣识机,心里也暗自赞许。遂抬首还以一笑。微微颔首。
颚敏的目光在明思春风般柔和的笑容上停了一瞬,恭敬地一俯身,退了下去。
望着颚敏苗条的背影,明思唇角笑意未消,眼底不觉一抹深思。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挑中这颚敏,可她却偏偏挑了。大管事是个能办事儿的。昨日那二十个丫鬟也是经过精挑细选的。若真要说,也不是没有比这颚敏更好的。
二十个丫鬟中,她只对这颚敏起了些异样的感觉。说不上是疑心,但总觉这丫鬟同其他人有些不同。按道理,既是如此,她便不该将这丫鬟调到身边,可她还是没忍住。
想到这里,明思暗暗地叹了口气。
也许,是这颚敏沉静时的模样,有几分故人的影子吧……”想什么呢?”正在恍惚间,荣烈忽地出声笑道。
明思一抬首,只见荣烈已经搁笔砚池,遂一笑,“写完了?”
荣烈笑着点头,“过来看看――”
明思起身将针线放到一边,走过去一看,“通关要则?皇上要开边境互市?”
“俊儿此番出使除了请五国国君来日巴山节赴会,想必也是得了皇兄嘱托,传了些意思过去。”荣眉点头道,“突斯国是母后娘家,自不必多言,皇兄定是信中言明究竟。其他四国便需看看对方的意思。这夏沥倒是动作快,俊儿前脚一走,这国书便过来了。不过这夏沥也不傻,拟下的条款里,其他都全了,却独独漏下了皇兄最想要的粮种。”
明思这些年看的书不少,对于大汉周遭各国风情特产也有些了解。原先同大汉接壤的共有六国。如今西胡大汉并合后,也就还剩五国。而这五国中,图斯国实际并不同大汉接壤,只是隔海相望。真正接壤的只有四国。
突斯国同班纳国位于北部和西北部,元国位于南面,而这夏沥则是位于西部。五国中,夏沥是国土面积最大的一国。也是传承上千年的古国,农业尤其发达。
其境内虽耕土面积不足大胡四分之一,但因其粮种品质优良且有一套独到的耕种技术,故而每年的产量却比原先整个的大汉总产量还只多不少。
如今大胡虽是合并了原来西胡的国土,但因原来的西胡本是在北地,气候酷寒,草原广阔,本就无多少耕种之地。所以,如今虽是面积扩大了四分之一,但实际人均口粮算下来却比以前大汉还要少两成。
这等情况下,荣安自是将主意打在了夏沥的优质粮种上。
不过夏沥国君也不笨,虽头一个递了来国书,愿互通有无,却只字不提粮种一事。
明思笑着将荣烈写的奏折放下,“你们打算明言,要他们换粮种?”
荣烈拉过明思,在他腿上坐下,噙笑相看。眸光温润,“皇兄的心思,我也猜到几分。这五国中,他能看上的也就这夏沥的粮种,最多再加上图斯国那造船之艺――他虽也有几分好面子,倒还不至于只为了撑场面便派俊儿走这一遭。”
明思一怔,问,“不是太子主动提出出使的么?”
“是俊儿主动提出的。”荣烈一笑,手在她腰间轻柔按捏着,“不过,我这侄子可是聪明人。皇兄的心思往昔也是露过几分的。他也是看准了机会才提出来,正好能如皇兄的意思。大局一稳,他是个贪玩的,此番能借机出去走一遭,又正好避开这势头,再又能替皇兄传些儿话办些事儿。一举数得,又有何不好?”
荣烈的指力不轻不重,正好缓解了早上骑马带来的酸软。明思很舒服的靠在他怀中,听到后半段那句“避开势头”。不禁怔愣,“你是说――他是为了避你皇兄多心才……”
“这回一迁都,他便求了皇兄的准,将太子府迁了出宫。”荣烈轻抬眉梢,懒懒带笑,意味深长,“俊儿可只比我小一岁――”
明思明白过来了。怔了片刻,只觉替这些人心累,遂摇首叹息道,“生在皇家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你们日日想这些,可觉得累?”
荣烈轻笑,“我们生来便是这般,能适应便能活下,能活好。若不能,那也不能怨天尤人。旁人我是不知,不过我眼下却是极轻松。皇兄眼下至少也信了我几分,日后时日一长,他想必也能放下疑心。纵有几分放不下,也无干系。我们这样的人。原本便是除了自个儿谁也信不过的。日子还不是得过,该如何便如何。不过如今让我回想原先那几年的日子,我却是不敢想了。眼下,我只轻松畅快,该说的我已说了,他信我几分都是他的事,其他我却是管不着了。”
明思倚在他怀中抿唇笑了笑,“你们荣家的人倒是个个人精――你就不说了,你那皇兄也不说了,我看你这侄子也不是普通的。若他真是只韬光隐晦贪玩还好,否则日后只怕是安宁难长久。对了,你同他年岁相当,你如何看?他自小便是这性子么?”
荣烈思量片刻,明思的这问题他也斟酌过,心里也有几分自个儿的判断,“照我看,他倒真还不像有那心思的模样。”顿了顿,“前些年我动了心思布置时,也派人盯着他。他这些年都全无私下动作,若真是有那真心,应是不会一点安排都无。”
明思点了点头,心里也略微松气,“这样就好。你皇兄如今春秋鼎盛,身子骨也好,太子若有孝道有耐性,于这天下也是有好处的。”
荣烈笑看她,“你这是替我皇兄担心,还是替我担心?”
明思抿了抿唇,伸手在他胸前画圈轻声,“你如今这位置是避不开的,我自然希望这宫里太太平平的,咱们能安生过日子。”
纤长如玉的手指一圈一圈的轻划,肌肤有些微痒,心底也似羽毛轻拂般痒痒地。虽极舒服但难免会生出些此际不该有的旖旎心思。
荣烈捉住她的手指不让她乱动,含笑道,“俊儿人还不错,小时候虽同我不大对路,可后来这十来年,我们二人还算走得近。过些日子,他就该回来了。到时候你见见便知。”
明思笑着点了点头,又好奇道,“小时候同你不对路?”
荣烈点头笑道,“我们二人只差一岁,幼时都在宫中。那时候皇兄常指点我功课骑射,他便有些不服气。可每回同我比皆是输,故而见我便无甚好脸色。后来他十岁那年,从马上摔了下来,晕迷了几日。皇兄公务忙,我便替了皇兄看顾他。后来他醒了后见我守在身边,从那时起,我们二人便再未真吵过。皇嫂也吓坏了,嘱咐他日后不可把自个儿逼得太紧。约莫是那回也让他开窍了,后来他便未有再同原先那般事事要争个先,反倒是经常拉着我一处去寻新奇好玩的。这些年,我府中的玩乐,十回里倒有八回是这小子腻烦了宫里撺掇着提议的。”
明思还是头回听荣烈提及这些,不觉也好笑,却实在有些无法将荣烈口中的荣俊形象同那回匆匆一见的那个看起来很有几分儒雅气质的男子联系起来。
遂笑着在心里摇了摇首,问荣烈。“那你们在一起可会说彼此心事?”
荣烈顿时失笑,触及到明思大大的墨玉双眸中那分外清澈纯净眸光时,心里只觉柔软之极,眼中霎时宠溺温柔,“傻思思,若是一般身份的男子在一起,交情若足够或许会道几分心事。而我们这样的――”呵呵一笑,手指抚上明思的耳垂。“便是再如何日日吃喝玩乐一处,也不会将自个儿心里的心事随意说出。心里有事的,自是要藏起。心里无事的,也不会随意触犯忌讳。都是明白人。心里清楚便是。问多了说多了,是给别人找麻烦,也是给自个儿添麻烦。”
明思若有所悟,看着他,“那你说你早些那些年的想法,太子可有察觉?”
“多少应看出些吧。”荣烈笑得无谓而懒散,“他这人,我有时也看不分明。不过他这些年都一直这般,也从未在我跟前旁敲侧击过。我也就当他不知了。不过他此番回来,我倒是可以同他说些心事――这小子只怕会大吃一惊才是。”
荣烈笑容中是五分舒心满足五分得意自傲,一双眸子湛亮熠熠。显然是有几分卖弄的意思在里面。
明思好笑又无语,这人啊,心情一好便生出些小孩儿心性了,遂笑问,“你们男人在一起会经常谈女人么?”
荣烈颔首而笑。手放下揽住明思的腰,“也就是那些个吃喝玩乐的事儿,女人当然也说――不过我大多时候也是随意听听就过。”
“那你们说女人说些什么?”明思好奇问。
荣烈一滞,噎了噎,含糊道,“也没什么,也就那些个话儿。”
明思见他神情便知定不是什么好话,也就不再追问。荣烈拉着她起身。笑看,“可想听曲子?你坐秋千,我吹曲子给你听?”
明思站起看了那奏折一眼,荣烈察觉她视线,“怎么了?”
明思犹疑须臾,还是说了。“我觉得夏沥国主只怕不会愿意将粮种拿出做交换条件。”
荣烈一愣,他也知此事不易,可此事于荣安却是势在必得,但明思既然这般说了也定是有她的道理在。遂沉吟着点了点头,“而今我朝势大,夏沥定有戒备之心……”
明思颔首,“若是供了粮种,我们粮草充足便再无后顾之忧。他定会忧虑我朝休养生息之后会厉兵秣马――”又一笑,“若是你们换身处地想必也不会将这粮种作为交换条件的。”
荣烈也深知此理,颔首赞同而笑,“此事的确难为,不过眼下皇兄却是将此事看得极重。即便眼下不敲定,来年夏沥国主来赴巴山节,他定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拿下此事的。”
不惜一切代价?
明思怔了怔,荣烈朝她安抚笑了笑,“放心,往后我不敢说,不过这十年之内,皇兄定是不会再起战心。”
明思松了口气,轻声道,“其实眼下大胡疆域已胜过四国合并,若能好好治理已是不世之邦,实不该再起战火才是。”
荣烈笑了笑,对这个问题倒是无谓,不过他自是能理解明思的出发点,“不必担心,皇兄也非穷兵黩武之人。眼下这粮种一事确实攸关,他也许会用些手段,但绝不至让两国起战。”
明思点了点头,又想了想,“其实也不一定非要粮种才能提高产量,改良农具,改良耕种方法也可提高田产。”
“改良农具,耕种方法?”荣烈怔了怔。他于农事不熟,但听话便知其意,也能想到这两者间的关系,“你有法子?”
明思笑了笑,“我哪里懂这个,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推荐一人。”
荣烈看着她,眸光一闪后,面上便有些不大自在,睨向明思,几分酸溜溜,“刚察青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