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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下摆在桓宣面前,最大的问题还是长安周边集聚的这几十万难民。这既是杜洪留下的烂摊子,也可以说是西征王师刻意营造出来的一个局面。
游食难民,之所以难以治理,就在于居无定所、聚散无常,乏甚管束的手段。长安目下虽然已经残破不堪,城池基本的职能都不再具备,但最起码在关中人心目中还是有着特殊的象征意义,能够发挥出不小的集聚、号召效能。
中路王师西进以来,对三辅郊野所造成的破坏堪称粗暴,甚至言之暴虐都不为过。大军行过之后,几乎不再存在大的生民据点,沿途坞壁要么开门投降,要么就被直接击破。
至于这些坞壁中逃窜出来的生民,大部分都被有意无意的聚集在长安周边。如今就连窃据长安的杜洪都已经率部逃离此境,王师自然顺势接收这些难民,可以说是已经越过了起始难题,即就是对难民的聚拢和人身控制。
当然也不排除三辅其他乡野境域中仍有大量难民游荡,后续自然还会继续有招抚、集聚的举措,比如后继而来的郭诵后军。
乱民如蝗,个体诚然怯弱,可是一旦集聚成规模,其危害性便会彰显出来。哪怕是桓宣,也从没有过短时间内整编安置如此大规模难民的经验。
但他也明白此事不可缓,王师真正的敌人仍是盘踞于河北的石赵余孽,不可能将太多时间和精力抛掷于关中,从整体战略考量,只能采取这种稍显激进的节奏。
在确定杜洪已经逃离长安之后,桓宣并没有急于率部跨过灞上兵入长安,而是谨慎的在灞上周边广设游哨,避免出现大规模的难民逃窜。
在经过几次刀兵震慑、血的教训之后,这些难民们总算稍微安分下来,按照王师的要求各自竖栅暂居灞上,不敢再向四野逃窜。
对难民最有效的震慑手段无疑是武力,所以接下来桓宣又以清扫杜洪贼军余孽为理由,大军主力按兵不动,分遣千人队伍行入灞上,搜捡解除难民之中成规模的武装力量。
这一个过程尤其需要谨慎,一旦迫之过急便容易酿生民变,若是检阅粗疏则威信不能竖起,也不利于消除隐患。
在这一点,襄阳军具有着不小的优势,因为部伍之中本来就不乏旧籍关中的将士。这些人乡音入阵,无形中便给灞上这些惶恐之众些许心理安慰。而且桓宣也下令首以搜查弓刀、金铁械具,并不擅杀人命。
所以在长达三天的搜查中,虽然偶有骚乱发生,但总体上风波不大,没有扩散开来。至于收缴到的弓刀器械,数量也是惊人,直接堆满了长安城南部小半坊区,由此也可见关中民风彪悍,生民随身藏械已经成了一种风气。
在搜索的过程中,其他的方略也一直在进行着。比如拣选难民之中粗识文理又或身怀一技之长的匠人,这一部分人永远都是稀缺的人力资源,什么时候都不嫌多。
灞上专设两营,用于搜罗安置此一类的人才。这过程尤以利诱为主,只要能够入选营中,便可得王师半卒给食,这些难民积极性自然高涨,应者蜂拥而来。
如此以来,几十万的难民再次被分化出了一部分。
灞上生民杂居,除衣食之困外,另外比较严峻的一点便是疫病不可控制。如此嘈杂混乱的环境,尤其此刻正值盛夏,几乎每天都有数量不少的难民病死。
在这方面,桓宣也并没有太好的手段,虽然王师营盘内是有着严格的防疫规令,可是这些规令一时间却难推及于民。单单饮用热水和及时焚烧病死者尸体,一时间便很难完全推行开。
幸在灞上役力不乏,深孔打井取水为用,民众也都恐于疫病、简居栅栏内,倒是暂时控制了疫病的进一步扩散。但是一些用于防疫的药物,由于携带重货的水军还没抵达长安,也不可能奢侈施用于难民。
渭水泛滥,舟船难行。桓宣在控制住灞桥之后,也即刻便开始了对渭水的疏通,灞上役力众多,效果倒是卓著。
而讲到这一点,又不得不提渭水下游下邽区域所提供的帮助,那个作为下邽县丞被提前派到境域中的王猛着实给了桓宣不小的惊喜,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也在境域中集聚其近万役卒加入到河道的疏通中。
这让路永所部水军提前数日抵达灞上,除了运送来大量急缺的物资外,近万水军的加入也彻底巩固住王师对长安周边区域的控制和占领。
一直等到路永率部到来,桓宣才总算松一口气,又将注意力转回到军事上。很快,自咸阳突围而来的氐人蒲健便被引入了中军大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