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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城西市,已经是一个相当繁荣的大市场。货栈邸舍鳞次栉比,来往人潮比肩接踵。单单朝廷设在此处的市监,每天所收税钱便达十数万之巨。
当然这对于一个庞大帝国而言,实在算不上什么庞大收入。但是在时下而言,哪怕是两千石大郡之治,每年押解入都的台资赋税,堪堪也就在千万钱之间。这样一比较,单单一个都内坊市,岁收甚至已经超过治民十数万、沃土近千里的大郡,实在可称为一个奇迹!
穷争于事无益,铁一般的事实最能说服人。新城营建的规划最初摆在众人面前时,反对者有之,嘲讽者有之,哪怕到了现在,非议声仍然不能说是绝迹,但也再没有人跳出来张扬的叫嚣反对。
更多的人已经开始认真审视驸马都尉沈哲子那一份乍看去华而不实的规划,乃至于对此满怀期待,希望能够缔造一个个新的奇迹。要知道,在那份规划书上还有一个东市,定位要比西市更加高端一些,预期回报也是更高。
不过由于城东多贵人府邸,东市的营建尚在筹划阶段。但这也不是什么难题,不独台中鉴于西市的成功,已经将此重视起来。就连民间,都有大量的人和资本往城东涌动。甚至于乌衣巷里,都不乏豪商出没,直接扣上那些达官显贵府邸,商谈购换宅地的事宜,以期能够抢占一个先期优势。
相对于东市的迟迟未决,在都南反而先涌现出一个并不在沈哲子规划中的南市。这个南市还要位于南篱门之外,几乎已经要靠近龙都,乃是由民众们自发组成。不同于西市的大宗货品交易和东市的定位高端,由于这里乃是城郊位置,加上大量的吴人工坊云集于此,定位上要更亲民,多是零售乡产、手工品。
对此沈哲子也有耳闻,只能感慨在面对切实生活需求的时候,无论公卿还是走卒,短视也好,宏观也罢,没有庸者。作出对自己生活有利的选择和行为,那是人生来俱有的本能,并不需要先知或智者去手把手指导他们生活。任何有这种想法的人,都是蠢货。
这一天,沈哲子与庾条等人来到南市,倒不是为了走访观赏,而是有正事要做。早先曾经在都中喧闹一时的鼎仓,虽然参与众人都已经真金白银的付出,但其实还是一个处于概念中的东西。今天这一件事,便要正式确定下来。
台中对此也是极为重视,毕竟这是牵涉到亿万财货的事情,哪怕是身居高位的台辅们,得悉内情后都忍不住要心惊肉跳,不敢轻慢。尤其少府在其中牵涉太深,如果做得好,那么台资收获也会陡升一大截。
虽然时下多崇玄虚名士,但绝大多数人还是要穿衣吃饭,各种俸给补贴是台臣们主要的收入来源,总不能每一次都用太保那歪招,炒高綀布之类的劣品来维持所用。
所以褚翜上台之后,第一时间便将这件事抓起来,甚至于在都南划出一片不小的区域以供鼎仓使用,以期通过少府来加深对于鼎仓的影响力。今次出席的除了沈哲子与一众吴中乡里以外,甚至还有新进归都的光禄大夫刘超,还有少府一众属员。
鼎仓并不是什么官设机构,所以也就没有什么正式的衙署,总部是位于龙都航埭附近一个庞大的庄园,围绕庄园的是整整三十六座高耸近似山丘的大仓。
从前几天开始,这里便已经有宿卫布防清场,同时有数千名民夫于此待命。当台中一众官员与那些持有鼎劵的人家到场后,航埭开闸泄水,河道水位抬升的同时,大量载满货品的舟船在纤夫拉扯助力下缓缓驶到码头前。
码头这里早已经架起了高架铁索,通过牛马畜力、轮盘滑索等器械,将货船上一个个硕大的集装箱卸下来。江东锻造水平虽然略逊于中原,但是铸造技艺却不弱,毕竟早在旧吴年代,吴主孙皓便曾命工匠大铸铁索横江封锁。这些货品虽然沉重,但装卸起来也绰绰有余。
岸边上,一众台臣们簇拥着光禄大夫刘超,兴致盎然望着这人力与机械配合的繁忙一幕。
刘超在京府待了年余,对此一幕并不陌生,他所感兴趣的是这些货品的来历和归属问题。他翘首望了望水道上那几乎一眼都望不到头的货船,继而便向身后招招手:“维周到我身边来。”
沈哲子如今虽然也算是人五人六,但在这样的场合里,站的不可能太靠前。刘超今次归都,姿态那是极高,时人甚至将之目为卞壸的接班人,虽然同任光禄大夫,但是较之早先大半时间都在装糊涂的陆晔,影响力不可同日而语,可谓是台中新晋大佬,就连新进跃入凤凰池的褚翜与之都不能相比。
听到刘超的招呼,沈哲子便趋行上前,恭敬行礼道:“刘公有何垂询吩咐?”
“眼下也不在台中,彼此都无公事,维周你也不必过分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