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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过去了。
天上依然是弯月高悬,乌云飘动遮住月亮又被驱散。地上的军队阵型已经排列就绪,士兵们绷紧了神经等待着命令。那走入林中的身影仿佛凭空消失一般,再也没传出一点儿声音来。
朱国志两眼如炬盯着那人入林的方向,手中的剑柄握得越来越紧,全身汇聚一掌的大力让他的指节发白,微微颤动着,终于挥动起来,指向了树林的方向,下达了最后一道命令:
“传本将军令,目标林后村庄,后队跟进前队,全军进发!”
在这一声大吼传到队伍的最后方时,一个身着布质军服,身材柴瘦佝偻的士兵握着长枪的双手不自觉地一松,悄悄瞥眼打量着一圈其余四个结成圆阵的士兵,确认没有人一直盯着自己。
在前方的队伍已经开拔,后续的圆阵开始缓缓跟进时,他突然丢下了手中的长枪,转过身去,朝老营的方向迈着骨瘦如柴的两条细腿跑了起来。他装作没有听见身后传来的喝骂声和威胁声,就那么闭着眼睛什么也不顾地疯狂跑着,一边跑,一边大喊着:“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要是死了,家里的老母和儿子没人养呀!我不能死…”
当他脱离队伍,在黑暗中跑出了数十米开外后,似乎听不见身后的声音了。他跑啊,跑啊,一刻也不敢停下,在心中不停地祷告着:观音菩萨保佑,观音菩萨慈悲,留给草民一条活路吧,草民日后一定给您上香磕头,观音菩萨慈悲…
随着背后隐约的嗖声响起,下一秒,他的脑袋陷入了空白,心中那声祈祷断开,脚下的步伐陡然慢了下来,下一刻,停在了原地。再下一刻,他的身体像喝醉了一样晃着,一支羽箭已经穿透了他的后背和胸腔,突出的锋利箭头上嘀嗒着大颗血珠,掉落在脚下,染红几点沙。
噗通一声,后仰栽倒,脑勺落地,那支穿身利箭的后背部分啪声折断在他身下,已经变得模糊的眼中,是天上被乌云遮住的月亮。那月亮渐渐分解散开,糊成一团,像家里做着米糕时的老母亲干枯如树的苦脸,像嫌弃家贫的婆娘查看每月军饷时的怒脸,像才满月的儿子在见到父亲时拍手露出的笑脸。
“我,不,能,死…”他耗着最后的生命扭动着身体,嘴角咳出大股的鲜血,两只粗糙的手死死抓着两把沙子,在死亡边缘奋力挣扎着,不甘心被幻觉中出现的黑白无常拉入那深不见底的阴间。
蓦地,那兵的身体像被丢到岸上脱水力竭的海鱼,不动了,视线变成了一片漆黑,还挂着泪水的两眼仿佛要凸出眼眶。
那兵,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