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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他说的“它”是谁,只听见空气中风声大作,鼻子里闻到无以名状的强烈腥气。
在我的感觉中,果然有东西从我背后破空而至,或许正是闻长老口中的“它”。
“它”是无形的,否则我身后的红袖招等人早就惊叫起来了。同时,“它”又是有形的,正用爪子抓挠壁画,欲破壁而入。
“闻长老,那是什么东西?”明知闻长老已经无暇回答,但我不问他又能问谁?
我听见了利爪切入壁画时发出的“嚓嚓”声,就响在我耳边,刺耳之极,恐怖之极。还有,我感觉“它”的身躯极长,如蛇如龙,不住地在空中扭摆游走,所过之处,风声飒飒。
壁画能暂时阻止“它”,长此以往,壁画必破,而闻长老结再多手印,也难逃一死。
轰的一声,壁画猛然震颤,将我向后弹出去,连退了十几步,倒在红袖招的怀中。
黄金屋中并没有“它”的踪迹,但我知道“它”的存在,因为那壁画上的爪痕正在急速增加,由十几道增加至上百道,一道比一道更深。
“你们都退后,你们都退后!”白芬芳狂叫起来。
她左手捧着一只脸盆大的调色盘,盘子里已经调好了七色颜料,全都随着她急进的脚步而荡漾泼洒着。她的右手指缝中夹着四支笔,右臂臂弯里夹着一支笔,左右两侧耳朵后面各夹着一支笔,总共是七支笔,对应着七种颜料。
谁都看得出,她要冲过去补完那幅壁画。
“画梦之术”具有通神之力,用画来对抗“它”,或许正是这一战的关键之处。可是,以白芬芳的柔弱身躯,又怎能抵挡“它”的疯狂之爪。
“刀来,剑来!”我厉声大喝。
夕夕手快,立刻将一把刀、一把剑塞入我的手中。
我跟着向前冲,刀剑舞成刀花、剑花,拼命遮护着白芬芳的后背。在看不见“它”的恶劣状况下,这是唯一的方法。
“一起上吧!”夕夕、红袖招、连城璧、冰儿异口同声地叫着,各自拔刀拔剑,在我身后挥舞,跟我一起保护白芬芳的空门。
所有人将生死置之度外,我为人人,人人为我,只有保护白芬芳,让她有机会补全壁画,才能掌控战斗的先机。
“它”在,我能感知到“它”在,“它”是如此强大,仿佛巨大的身躯已经塞满了整个黄金屋,即便是将我们几人一起吞噬进去,也塞不满“它”的吞天巨口。
“它”是什么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不仅仅是要破壁击杀闻长老,而且已经威胁到了所有人的性命安全。
“死……死,这是所有人的死期!死吧,死吧,所有人,这是末日的大审判,我死,你们也要死,所有人在末日归于平等……死吧,为了今日的死期,笑吧,尽情地笑吧,笑吧……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已经萎靡无声的燕涂鸦突然狂热地跃起,手舞足蹈,嘶声狂笑。
“给我五小时。”白芬芳来不及向我致谢,急促地说了五个字。
“五小时?”我失声苦笑。
这种混乱局面下,连五分钟、十分钟我们都未必能撑得住,更何况是“五小时”?
“我必须画出‘以芥子藏须弥’的大胸怀,才能化解今日之乱。”白芬芳深吸了一口气,脸色变得**无比。
她的身体不再颤抖,左臂托着的调色盘也变得异常平稳。
“好,你画,心无旁骛,其它事交给我们。”我说。
白芬芳面向壁画,但并没有立即挥毫作画,而是沉默地端详那残缺了大部的壁画。
须弥山极大,芥子极小,要想把前者藏于后者之内,需要运用到中国画技法中的“微观缩画”技术,与《清明上河图》的绘画技法相同。
中国的画艺、书法艺术都讲究“疏可跑马、密不透风”的走笔境界,现在白芬芳要做的,就是全神贯注地作画,忘掉身后的我们,也忘掉那虎视眈眈的“它”。
蓦地,燕涂鸦的身体腾空而起,屹立在黄金屋的最高处,头顶贴着屋顶。
人是不可能做出这种动作的,尤其是他身遭重创的情况下。唯一的解释,就是“它”将燕涂鸦攫住,一下子送上了最高处。
“别枉费心机了,不可能……白画神,你想用‘画梦之术’收服它,别做梦了,不可能,这不是噩梦,这是现实,是血淋淋的现实……它是永远喂不饱的,就算吃尽全城百姓,也是欲壑难填……哈哈,太好了,太好了……”燕涂鸦对自己的生死早就漠不关心,完完全全地变成了一个疯子。
我和白芬芳虽然没有细聊,但隐约之间,已经有了心灵沟通。洪家楼教堂下的地道里那幅壁画能够产生奇异的吸力,我相信当白芬芳的壁画补完之后,将与地道里的画具有异曲同工之处,这就是收服“它”的关键。
燕涂鸦以“食脑之术”这种邪术横行于世,该当死无葬身之地,但当他头下脚上猛掼于地上时,我的心还是猛地“咯噔”了一下。
那种情况下,任何人都会被摔个“万朵桃花开”,燕涂鸦也绝不会例外。他死了,挟邪术而来,因邪术而死,给世界留下了种种不解之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燕歌行狂笑起来,最后乐不可支,蹲在地上,右掌拍打地面,发出“啪啪啪”的响声。
“你死了,‘食脑之术’就……就只有我知道,最起码……二十年内不可能有人再练成这种奇术,哈哈,你死得正是时候,一切都刚刚好,哈哈哈……”燕歌行边笑边叫,癫狂无状。
他初入本城时,行事庄重得体,待人彬彬有礼,绝对的男人中的精品,可以在任何地方俘获女孩子的心。现在,他为了“食脑之术”和“天竺蜈蚣”,竟然如此猥琐下贱,真真让人大跌眼镜。
燕涂鸦一死,“它”的下一个目标应该是燕歌行。
我凝视着黄金屋的最高处,迅速感知着“它”的去向。
“它”隐藏于空气之中,肉眼无法看见,不过,当我侧耳谛听空气中的动静时,仍然能够觉察,“它”每次行动时,都带起一阵飒飒的风声。
很显然,“它”已经由高处俯冲下来,扑向燕歌行。
“哳哳、哳哳哳哳”,燕歌行怀中发出了“天竺蜈蚣”的古怪叫声。
一瞬间,“它”凛然后退,悬停于燕涂鸦尸体的上方。
“那东西忌惮‘天竺蜈蚣’!”我偷偷地松了口气。只要有能跟“它”对抗的东西,我们这一边就不至于任凭宰割。
“须弥山高万仞有余,芥子在微乎其微,几不可见。今欲以芥子藏须弥山,艰难之处,如针尖微雕。天下万事万物,无绝对,只相对。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而蜀人却开凿栈道,将绝壁变为坦途。余,白氏弱女,名芬芳,承祖先奇技,自小奋发图强,昼夜练习,不敢有丝毫懒惰敷衍。年十二,技成,又拜师于北方清华、北大画界巨匠,寻仙于津沪南开、复旦书香世家,痴迷笔墨之间,即使在梦寐之间,亦不敢忘祖宗训诫。今日事急困窘,不得不斗胆作画,若有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之处,望列祖列宗在上,以无上慧眼,为后辈指点迷津,务必成就今日之事,毕其功于一役。在此,后辈芬芳,感恩神笔奇技,叩谢列祖列宗。”白芬芳说完,弯腰放下调色盘与画笔,整顿衣裳,屈膝跪倒,恭恭敬敬地向那壁画一连叩首四次,次次都额头碰地,发出“咚咚”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