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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三丰久闻殷天正的名头,何况他又是张翠山的岳父,杨逍在江湖上也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当下走上三步,拱手道:“张三丰恭迎殷兄、杨兄的大驾。”心中却颇不解:“殷天正明明是天鹰教教主,又说什么‘瞧在张教主份上’?”
殷杨二人躬身行礼。殷天正道:“久仰张真人清名,无缘拜见,今日得睹芝颜,三生有幸。”张三丰道:“两位均是一代宗师,大驾同临,洵是盛会。”
赵敏心中愈益恼怒,眼见明教的高手越来越多,张无忌虽尚未现身,只怕说不得所言不虚,确是在暗中策划,布置下什么厉害阵势,自己安排得妥妥贴贴的计谋,看来今日已难成功,但好容易将张三丰打得重伤,这是千载难逢、决无第二次的良机,今日若不乘此机会收拾了武当派,日后待他养好了伤,那便棘手之极了,一双漆黑溜圆的眼珠转了两转,冷笑道:“江湖上传言武当乃正大门派,岂知耳闻不如目见,原来武当派暗中跟魔教勾勾搭搭,全仗魔教撑腰,本门武功可说不值一哂。”
说不得道:“赵姑娘,你这可是妇人之见、小儿之识了。张真人威震武林之时,只怕你祖父都尚未出世,小孩儿懂得什么?”
赵敏身后的十余人一齐踏上一步,向他怒目而视。说不得洋洋自若,笑道:“你们说我这句话说不得么?我名字叫做‘说不得’,说话却向来是说得又说得,谅你们也奈何我不得。”赵敏手下那瘦削僧人怒道:“主人,待属下将这多嘴多舌的和尚料理了!”说不得叫道:“妙极!你是野和尚,我也是野和尚,咱们来比拚比拚,请武当宗师张真人指点一下不到之处,胜过咱们苦练十年。”说着双手挥动,从怀中又抖了一只布袋出来。旁人见他布袋一只又一只,取之不尽,不知他僧袍底下到底还有多少只布袋。
赵敏微微摇头,道:“今日我们是来讨教武当绝学,武当派不论那一位下场,我们都乐于奉陪。武当派到底确有真才实学,还是浪得虚名,今日一战便可天下尽知。至于明教和我们的过节,日后再慢慢算帐不迟。张无忌那小鬼奸诈狡猾,我不抽他的筋、剥他的皮,难消心头之恨,可也不忙在一时。”
张三丰听到“张无忌那小鬼”六个字时,心中大奇:“明教的教主难道真的也叫做张无忌?怎地又是‘小鬼’了?”
说不得笑嘻嘻的道:“本教张教主少年英雄,你赵姑娘只怕比我们张教主还小着几岁。赵姑娘花容月貌,不如嫁了我们教主,我和尚看来倒也相配……”他话未说完,赵敏身后众人已轰雷般怒喝起来:“胡说八道!”“住嘴!”“野和尚放狗屁!”
赵敏红晕双颊,容颜娇艳无伦,神色之中只有三分薄怒,倒有七分腼腆,一个呼叱群豪的大首领,霎时之间变成了忸怩作态的小姑娘。但这神气也只瞬息间的事,她微一凝神,脸上便如罩了一层寒霜,向张三丰道:“张真人,你若不肯露一手,那便留一句话下来,只须说武当派欺世盗名,我们大伙儿拍手便走。便将宋远桥、俞莲舟这批小子们放还给你,又有何妨?”
便在此时,铁冠道人张中和殷野王先后赶到,不久周颠和彭莹玉也到了山上,明教这边又增了四个好手。
赵敏估量形势,双方决战,未必能操胜算,最耽心的还是张无忌在暗中作甚手脚。她眼光在明教诸人脸上扫了转,心想:“张三丰所以成为朝廷心腹之患,乃因他威名太盛,给武林中人奉为泰山北斗,他既与朝廷为敌,中原武人便也都不肯归附。其实以他这等风烛残年,还能活得多少时候?今日也不须取他性命,只要折辱他一番,令武当派声名堕地,此行便算大功告成。”冷冷的道:“我们造访武当,只是想领教张真人的武功真假,若要去剿灭明教,难道我们不认得光明顶的道路么?又何必在武当山比武,莫非天下只你张真人一人,方能品评高下胜负?这样罢,我这里有三个家人,一个练过几天杀猪屠狗的剑法,一个会得一点粗浅内功,还有一个学过几招三脚猫的拳脚。阿大、阿二、阿三,你们站出来,张真人只须将我这三个不中用的家人打发了,我们佩服武当派的武功确然名下无虚。要不然嘛,江湖上自有公论,也不用我多说。”说着双手一拍。
她身后缓步走出三个人来。
那阿大是个精干枯瘦的老者,双手捧着一柄长剑,赫然便是那柄倚天宝剑。这人身裁瘦长,满脸皱纹,愁眉苦脸,似乎刚才给人痛殴了一顿,要不然便是新死了妻子儿女,旁人只要瞧他脸上神情,几乎便要代他伤心落泪。那阿二同样的枯瘦,身形略矮,头顶心滑油油地,秃得不剩半根头发,两边太阳穴凹了进去,深陷半寸。那阿三却精壮结实,虎虎有威,脸上、手上、项颈之中,凡可见到肌肉处,尽皆盘根虬结,似乎周身都是精力,胀得要爆炸出来,他左颊上有颗黑痣,黑痣上生着一丛长毛。张三丰、殷天正、杨逍等人见了这三人情状,心下都是一惊。
周颠说道:“赵姑娘,这三位都是武林中第一流的好手,我周颠便一个也斗不过,怎地不识羞的乔装了家人,来跟张真人开玩笑么?”赵敏道:“他们是武林中第一流的好手?我倒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啊?”周颠登时语塞,随即打个哈哈,说道:“这位是‘一剑震天下’皱眉神君,这位是‘丹气霸八方’秃头天王。至于这一位嘛,天下无人不知,那个不晓,嘿嘿,乃是……那个……‘神拳盖世’大力尊者。”
赵敏听他瞎说八道的胡诌,不禁噗哧一笑,说道:“我家里三个煮饭烹茶、抹桌扫地的家人,什么神君、天王、尊者的?张真人,你先跟我家的阿三比比拳脚罢。”
那阿三踏上一步,抱拳道:“张真人请!”左足一蹬,喀喇一声响,蹬碎了地下三块方砖。着脚处的青砖给他蹬碎并不希奇,难在邻近的两块方砖竟也让这一脚之力震得粉碎。
杨逍和韦一笑对望一眼,心中都道:“好家伙!”
阿大、阿二两人缓缓退开,低下了头,向众人一眼也不瞧。这三人自进殿后,一直跟在赵敏身后,始终垂目低头,神情猥葸,谁也没加留神,不料就这么向前一站,登时如渊停岳峙,俨然大宗匠气派,但退回去时,却又是一副畏畏缩缩、佣仆厮养的模样。
武当派的灵虚道人一直在为太师父的伤势忧心,这时忍不住大声道:“我太师父刚才受伤呕血,你们没瞧见么?你们怎么……怎么……”说到这里,语声中已带哭音。
殷天正心想:“原来张真人曾受伤呕血,却不知是为何人所伤。他就算不伤,这么大的年纪,怎能跟这等人比拚拳脚?瞧此人武功,纯是刚猛一路,且让我来接他的。”朗声说道:“张真人何等身分,岂能跟低三下四之辈动手过招?这不是天大笑话么?别说是张真人,就算我姓殷的,哼哼,谅这些奴才也不配受我一拳一脚。”他明知阿大、阿二、阿三决非庸流,但偏要将他们说得十分不堪,好将事情揽到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