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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蓉道:“好!这一次咱们找杨过、求解药、救你的师叔、师弟,须得和衷共济。旧日恩怨,暂且搁过一边。武兄,你们父子可不能找李莫愁算帐,待得大事一了,再拚你死我活不迟。”武三通一怔,他可没想到黄蓉先前言语相套,竟有如此用意。李莫愁和他有杀妻大恨,这一口怒气却如何忍得下?正沉吟未答,黄蓉低声道:“武兄,你眼前腿上有伤,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又岂急在一时?”武三通道:“好,你说什么,我就干什么。”
黄蓉纵声招呼李莫愁:“李姊姊,咱们走罢!”她让汗血宝马领路,众人在后跟随。红马本欲回归襄阳,这时遇上了主人,黄蓉牵着它面向来路,便向终南山而去。
武三通和完颜萍身上有伤,不能疾驰,一行人每日只行一百余里,也就歇了。李莫愁暗中戒备,歇宿时远离众人,白天赶路时也遥遥在后。
一路上朝行晚宿,六个青年男女闲谈说笑,越来越融洽。武氏兄弟自来为在郭芙面前争宠,手足亲情不免有所隔阂,这时各人情有别钟,两兄弟便十分的相亲相爱起来。武三通瞧在眼里,老怀弥慰,但每次均即想起:“那日两兄弟就算不中李莫愁的毒针,他二人自相残杀,必有一亡,而活着的那一个,我也决不能当他是儿子了。现下这两只畜生居然好端端地有说有笑,杨兄弟却断了一条手臂。唉,真不知从何说起?该当斩下两只小畜生一人一条臂膀,接在杨兄弟身上才是道理。”至于杨过不免由此变成三只手,他却没想到。
不一日来到终南山。黄蓉、武三通率领众人要去重阳宫拜会全真五子。李莫愁远远站定,说道:“我在这里相候便了。”黄蓉知她与全真教有仇,也不相强,迳往重阳宫去。刘处玄、丘处机等得报,忙迎出宫来,相偕入殿,分宾主坐下,刚寒喧得几句,忽听得后殿一人大声吆喝。黄蓉大喜,叫道:“老顽童,你瞧是谁来了?”
这些日来,周伯通尽在钻研指挥玉蜂的法门。他生性聪明,锲而不舍,居然已有小成,这天正玩得高兴,忽听得有人呼叫,却是黄蓉的声音。周伯通喜道:“啊哈,原来是我把弟的刁钻古怪婆娘到了!”大呼小叫,从后殿抢将出来。
耶律齐上前磕头,说道:“师父,弟子磕头,您老人家万福金安。”周伯通笑道:“免礼平身!你小娃儿也万福金安!”武三通等听了,都感奇怪,想不到耶律齐竟是周伯通的弟子。这老顽童疯疯颠颠,教出来的徒弟却精明练达,少年老成,与他全然不同。丘处机等见师叔门下有了传人,均甚高兴,纷纷向周伯通道贺,与耶律齐相叙。郭芙这时方始醒悟,那日母亲和耶律齐相对而笑,便因猜到他师父是老顽童之故。
原来耶律齐于十二年前与周伯通相遇,其时他年岁尚幼,与周伯通玩得投机,老顽童便收他为徒。所传武功虽然不多,但耶律齐聪颖强毅,练功甚勤,竟成为小一辈中的杰出人物。周伯通见他武功日进,举止越来越规矩,浑不似初相识时的小顽童模样,他又学不会左右互搏功夫,大觉没瘾,不许他自称是老顽童的嫡传弟子。但事到如今,想赖也赖不掉了。耶律齐之父耶律楚材是契丹皇族,为报女真金国灭辽之仇,在成吉思汗、窝阔台二汗手下位居宰相,因忠正立朝,忤了皇后意旨,遭到罢斥,其子耶律铸为朝廷所杀。耶律齐保护母亲、妹子,逃到南朝,做了个南下难民,与大宋寻常百姓无异。
正热闹间,突然山下吹起唢呐,教中弟子传讯,有敌人大举来袭。当日全真教既拒蒙古大汗的敕封,复又杀伤多人,丘处机等便知这事决不能就此善罢,蒙古兵迟早会杀上山来,全真教终不能与蒙古大军对垒相抗,早已安排了弃宫西退的方策。这时全真教的代掌教由长春门下第三代弟子宋道安充任,遇上这等大事,自仍由全真五子发号施令。丘处机向黄蓉道:“郭夫人,蒙古兵攻山!时机当真不巧,不能让贫道一尽地主之谊了。”
山下喊杀之声大作,金鼓齐鸣。黄蓉等自南坡上山,蒙古兵却自北坡上山,前后相差不到半个时辰。
周伯通道:“是敌人来了?当真妙不可言,来来来,咱们下去杀他个落花流水。”抓住了耶律齐的手腕,说道:“你显点师父教的功夫,给几位老师兄们瞧瞧。我看也不差于全真七子,你加上去算全真八子好了。”至于徒儿并非道士,他早忘了。大凡小孩有了心爱玩物,定要到处炫耀,博人称赏,方始欢喜。他初时叫耶律齐不可泄露师承,是嫌他全无顽皮之性,半点不似老顽童如此名师的高徒。但今日师徒相见,高兴之下,早将从前自己嘱咐的话忘得干干净净。
丘处机道:“师叔,我教数十年经营,先师的毕生心血,不能毁于一旦,咱们今日全身而退,方为上策。”也不等周伯通有何高见,便即传令:“各人携带物事,按派定路程下山。”众弟子齐声答应,负了早就打好的包裹,东一队、西一队的奔下山去。前几日中,全真五子和宋道安早已分派妥当,何人冲前,何人断后,何处会合,如何联络,曾试演多次,因此事到临头,毫不混乱。
黄蓉道:“丘道长,贵教安排有序,足见大才,眼前小小难关,不足为患。行见日后卷土重来,自必更为昌盛。此番我们有事来找杨过,就此拜别。”丘处机一怔,道:“杨过?却不知他是否仍在此山之中?”黄蓉微微一笑,道:“有个同伴知晓他的所在。”
说到此时,山下喊杀之声更加响了。黄蓉心想:“全真教早有布置,自能脱身。我上山来是找杨过、接女儿,别混在大军之中,误了要事。”当下和丘处机等别过,招呼一同上山的诸人,奔到重阳宫后隐僻之处,对李莫愁道:“李姊姊,就烦指引入墓之法。”李莫愁问道:“你怎知他定在古墓之中?”黄蓉微微一笑,道:“杨过便不在古墓,玉女心经一定在的。”李莫愁一凛,暗道:“这位郭夫人当真厉害,怎竟知悉我的心事?”
李莫愁随着众人自襄阳直至终南,除黄蓉外,余人对她都毫不理睬,沿途甚是没趣,自不必说,武氏父子更虎视眈眈的俟机欲置之死地。黄蓉心想:“她对襄儿纵然喜爱,也决不肯干冒如此奇险,必定另有重大图谋。”一加琢磨,想起杨过与小龙女曾以《玉女心经》的剑术击败金轮国师,而李莫愁显然不会这门武功,否则当日与自己动手,岂有不使之理?她自是既想取《玉女心经》,又怕别人先入古墓取了经去。两下里一凑合,便猜中了她的心意。
李莫愁心想你既然知道了,不如索性说个明白,便道:“我助你去夺回女儿,你须助我夺回本门武经。你是丐帮前任帮主、扬名天下的女侠,可不能说了话不算。”黄蓉道:“杨过是我们郭爷的故人之子,和我小有误会,见面即便冰释。小女倘若真在他处,他自会还我,说不上什么夺不夺。”李莫愁道:“既然如此,咱们各行其是,便此别过。”说着转身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