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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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击败了病魔。伤寒没能夺去保尔的生命,他第四次从死神的手掌里逃了出来。卧床一个月以后,保尔终于站起来了。虽然他骨瘦如柴,面色惨白,两腿打颤,但已开始用手扶着墙壁,试着在房间里挪步了。他让母亲把他搀扶到窗前,在那里他久久凝视着大路。雪水汇成的一个个小水坑闪闪发亮。外面已闪现出冰消雪化的初春景象。

在紧临着窗户的樱桃枝上,站着一只生气勃勃的灰胸脯的麻雀,它正用机敏的小眼睛困惑地望着保尔。

“喂,咱们总算是熬过一个冬天了吧?”保尔用手指敲敲窗户,轻声地问。

他母亲惊讶地望着她的儿子。

“你在跟谁说话呀?”

“跟麻雀……飞走了,这机灵的小不点儿。”保尔无力地笑了几下。

绿意盎然,春波荡漾。保尔·柯察金开始考虑回到城市去的事儿。他已经恢复到可以走路了,不过体内大概还潜伏着别的某种病。那天他正在园子里散步,脊椎间突然一阵剧痛,保尔摔倒在地。他费劲地站起来,慢慢回到房间里。第二天,医生为他做了全面细致的检查,在脊柱上摸到一个凹处,便情不自禁地惊叫起来:

“您这儿怎么会往下凹的?”

“医生,这是公路上的石头给砸了一下。在罗夫诺城下,我背后有一门三英寸口径的野炮将公路上的石头炸得四处飞溅……”

“那您是怎么走路的?难道这对你没产生过妨碍吗?”

“不碍事。当时我躺了两个钟头,随后又骑马,到现在才第一次发作。”大夫流露出了同情,看着保尔。

阿尔焦姆住在他老婆斯乔莎家,这是个贫困的农民家庭。斯乔莎长得丑,但年龄并不大。那天,检查完身体后,保尔顺便到他哥哥家看看。刚走进肮脏的院子,就有个既丑又脏的男孩向他跑来,一面认真地挖鼻孔,一面粗声粗气地问:

“你是干什么的?想偷东西吗?再不走,我妈会发火的!”

这时,阿尔焦姆在一间破旧的矮木房里朝保尔喊道:

“保夫鲁沙,进屋吧!”

走到屋内,保尔看见一个脸色腊黄的老太婆正拿着炉叉在炉边忙着。她见保尔进屋,只是翻着眼皮看了他一眼,并把锅勺敲得叮当响。

两个年纪较大的绑着短辫的女孩好奇地爬上炉炕,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位客人。

阿尔焦姆仍旧坐在桌旁,觉得有些尴尬。他知道,母亲和弟弟并不赞同这桩婚事。石匠的女儿加林娜长得不错,还是个服装厂的女工。阿尔焦姆和她谈了三年恋爱,可后来不知何故竟然断绝了来往,转而与这个丑陋的有三个孩子的寡妇结婚,真不知他是如何想的。他每天下班之后,还得料理田地,担负起这个家庭的全部重担。

阿尔焦姆很清楚保尔不同意他这样做,说他这是退到了“小资产阶级自发势力”地步。所以此时他正仔细观察弟弟对这里的反映。

兄弟俩寒暄了几句,保尔就提出要走了,阿尔焦姆挽留他:

“不用这么急,吃完饭再走吧,斯乔莎马上就端牛奶来。不如在这里住一夜?保夫卡,你的身体还需要调养。”

这时斯乔莎进屋了,和保尔招呼了一声,然后叫阿尔焦姆与她一起到打谷场搬东西。屋里只剩下保尔和那个冷漠的老太婆。窗外传来教堂的钟声,似乎把老太婆从睡梦中惊醒了,她放下炉叉,开始嘟哝:

“我的主啊,我太忙了。连祷告的时间都没有了!”说着,他取下脖子上的围巾,白了保尔一眼,径直来到屋子的一个角落,在一个年久发黑、面容愁苦的圣像面前,撮起三个干枯的手指画十字。

“我们上天的主啊,愿所有人都尊你的名为圣名……”她那干瘪的嘴唇不住地颤抖。

这时,院子里的小男孩兴奋地跳到长着两只大耳朵的黑猪身上,揪着猪鬃,两只光脚猛踢猪肚子,不停地对团团转的黑猪吆喝。

“驾!驾!前进,快往前跑吧!吁!听话!”

猪驮着小男孩在院子里乱窜,想把他甩下来,可那既丑又脏的调皮鬼始终坐得稳稳当当的。

老太婆停止了祷告,把头探出窗外。

“你再骑,不摔死才怪呢!还不快下来,你这讨厌的调皮鬼!别装疯了,快给我滚!”

小男孩最终还是从猪背上摔了下来。老太婆这才满意地转过身去,面对圣像,继续虔诚地祈祷:

“愿你的天国降临……”

小男孩跑了进来,边用衣袖擦着摔痛的鼻子,边掉着眼泪大哭大嚷:

“妈……我要吃甜馅饺子!”

老太婆转过身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斜眼鬼,小调皮,搅得我连祷告都做不成。别吵了,我马上做给你吃,看不撑死你!……”说着,他抓起凳子上的鞭子。小男孩见了,一溜烟地跑了,两个女孩在灶台后面乐得哈哈直笑。

老太婆第三次做祷告。

保尔见哥哥没回来,就站起身走了。在他关篱笆门的时候,发现老太婆正从墙边的小窗口中探出脑袋,监视着这位客人。

阿尔焦姆真是鬼迷心窍了,竟会跑到这里受罪。看来他到死也挣脱不了了。斯乔莎每年都能生一个孩子,他就像是掉进粪堆里的甲虫,只会越陷越深。再这样下去,他在机车库里的那份工作恐怕也保不住了。保尔走在空荡无人的街上,愁苦地想:“原本我还指望吸引他参加政治活动呢。”

一想到明天就要到一个大城市,那里有他志同道合的朋友,他的心情便好多了。大城市里充满了活力,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到处都有电车铃声和汽车响亮的喇叭声——所有这些都是他向往的。而他喜欢的是那巨大的石头厂房,熏黑的车间,还有一排排的机器,轰轰作响的滑轮。他已经习惯了飞轮高速动转、弥漫着机油味的地方。而这沉闷的小城,即使走在街上,也会令保尔感到压抑。难怪他觉得小城如此生疏和无聊,即便在白天也不想出去散步。有时他从那些坐在台阶上的长舌妇面前走过,会听到她们的一阵聒噪声:

“嗨,姐妹们,瞧这是哪来的丑八怪?”

“看上去是个痨病鬼。”

“身上的那件皮衣还值几个钱,一定是偷来的……”

诸如此类令人厌恶的话语常会听到。

他早已和这个小城彻底断绝了关系,大城市是多么亲切,可爱,那里有坚毅勇敢、充满活力的朋友们,那里有他的工作。

保尔·柯察金在不知不觉中走近了松林,他在岔路口停了下来。右边隔着高高的尖头木栅栏的是恐怖的旧监狱,监狱后面的白房子是医院。

就在这个空旷的广场上,瓦莉娅和她的战友们被绞死了。保尔肃然伫立在曾经竖起绞架的地方,而后沿着陡坡,来到烈士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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