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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佩托夫卡连接着来自五个方向的铁路。对于彼得留拉来说,这个据点有核心地位,丢了它,就什么都没有了。“政府”如今地盘所剩无几,温尼察这样的小镇居然也成了炙手可热的地方。
总头目亲自出马,来视察部队。一切准备就绪,等待他的到来。
在广场后面一个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安排着一个团的新兵,全是光脚的新兵,衣服五颜六色。这些刚征来的庄稼汉,有的是半夜里被拖下炕的,有的是在街上被抓的,但是没有一个是自愿的。
“傻瓜才参军。”他们表示。
彼得留拉的军官们把这些新兵押进城,编进部队,发了枪。便算是完成了任务。
到第二天,抓来的人就逃掉了三分之二,此后人数仍在一天天减少。
愚蠢的傻瓜才会发靴子给他们,何况根本就没有那么多靴子。于是命令下来了:应征入伍者必须自备鞋袜。军令如山,结果不得了。不知道这么多破烂儿是从哪里搞来的,靴子全是只能靠铁丝或麻绳帮忙才绑在脚上的。
只好让他们光脚参加阅兵式了。
戈卢勃的骑兵团排列在步兵后面。
密密麻麻的人群被骑兵队挡在后面,他们都很好奇,想看看阅兵式。
能看到总头目,这可是百年一遇。谁都不愿放弃这个参观的好机会。
教堂的台阶上,站着校官、尉官、神父的两个女儿、几名乌克兰教师、一群“自由”哥萨克和有些驼背的市长——总之,经过挑选的“贤”人。
步兵总监身着长袍,也站在中间。他是阅兵式指挥。
教堂里的瓦西里神父则穿起了复活节时才穿的法衣。
这个仪式准备得十分周到。蓝黄旗也展开了。新兵要对它宣誓效忠。
师长坐着一辆锈迹斑斑、痨病鬼似的“福特”汽车,到火车站去接彼得留拉。
步兵总监把一位身材匀称,留着两撇漂亮的、鬈曲的小胡子的人叫到跟前。这是切尔尼亚克上校。
“你带人去检查警备司令部和后勤处,让各处弄得干净些,如果有囚犯,你问一下,如果无关紧要,就撵走算了。”
切尔尼亚克立正,敬了个礼,拉住一个哥萨克大尉,骑马走了。
总监彬彬有礼地问神父的大女儿:
“宴会你们准备得怎样?安排好了吗?”
“是的,警备司令在准备。”神父的大女儿回答,同时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漂亮的总监。
忽然,人群中骚动了:一个骑兵骑马飞驰而来。他挥手高喊:“到啦!”
“各就各——位!”总监发号施令。
军官们都跑回自己的队列。
“福特”汽车咔咔地打着喷嚏,停在教堂大门口。乐队开始奏乐。
这位总头目跟在师长后面,费力地钻出汽车。这人不高不矮,紫红色的脖子上面长着一个棱角分明的脑袋。他身穿高档蓝色呢料的乌克兰上衣,一根黄皮带扎在腰间,别了一把带有磨皮套子的勃朗宁手枪,军帽上缀有三叉戟珐琅质帽徽。
西蒙·彼得留拉毫无军人风度。
他听了总监的报告,似乎很不满意的样子。接着,市长致欢迎词。
彼得留拉心不在焉,目光瞧着那些队列。
“开始吧。”他对总监点头示意。
彼得留拉登上检阅台,开始了他十分钟的演说。
演说词平淡无味。彼得留拉似乎累坏了,讲得有气无力。演说结束后,士兵们机械地喊:“万岁!万岁!”他走下检阅台,用手绢擦掉额头上的汗水,然后在总监和师长陪同下检阅部队。
走过新兵队伍的时候,他轻蔑地眯着双眼,哼了一声。
检阅快结束了。一排排新兵散乱地向旗子走去。旗杆边站的是瓦西里神父。新兵们吻了福音书,又吻了旗子的一角。突然间,一件意外的事发生了。有个请愿团不知怎么挤进了广场,来到彼得留拉跟前。经营木材的富商布卢夫斯泰因走在前面,他后面是日用百货店老板福克斯和另外三个大商人。
布卢夫斯泰因卑躬屈膝地把托盘举到彼得留拉面前,由一名军官接了过去。
“犹太居民向您,国家元首阁下,表示衷心的感激和敬意。这是贺词 ,请过目。”
“好的。”彼得留拉鼻子里哼一声,草草地看了看贺词 。
这时候,福克斯说话了。
“我们这些卑微的小市民,恳求阁下允许我们开门营业,保护我们免遭虐杀。”福克斯费力地挤出这个字眼。
彼得留拉生气地皱起眉头。
“我的军队从来不虐杀犹太人。你们应该牢记这一点。”
福克斯两手一摊,很无奈。
彼得留拉焦躁地耸耸肩膀,这个大杀风景的请愿团令他十分震怒。他背过身去。戈卢勃正站在他身后气得咬牙切齿。
彼得留拉对他说:“上校先生,他们来控告您的哥萨克。请您查处吧。”接着他吩咐总监:“阅兵式开始吧。”
倒霉的请愿团成员怎么也没料到会碰上戈卢勃,所以急着要溜。所有观众的注意力都移到了分列式的准备活动上。那儿刺耳的口令声响个不停。
戈卢勃走到布卢夫斯泰因面前,表面上很平静,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
“快滚,犹太人,要不我把你们剁成肉泥。”
军乐奏响起来。第一批部队开始通过广场。士兵们靠近检阅台时,机械地大叫“万岁”,随即沿着公路转到旁边的街道上去。军官们身着新的草绿色军服,步履轻松,挥动着手杖,如同在散步一样。军官挥手杖,士兵挥通条这种奇怪的行进方式是谢乔夫师首创的。
最后是新兵。一群队形凌乱的人磕磕碰碰地走着。
光脚板是不能走出整齐的步伐的。军官们叫破了嗓子,可是白费劲,第二连走近检阅台的时候,右侧头排有个穿麻布衬衫的小伙子惊讶地张大嘴巴打量“总头目”,一脚踏空,摔倒在地上。步枪飞了出去,滑在地面上,乒乓响。小伙子挣扎着要站起来,但是立刻又被 后面的人撞倒了。
观众哄堂大笑。队伍乱成一锅粥,闹哄哄地逃过广场。倒霉的小伙子捡起枪,去追自己的队伍。
彼得留拉扭过脸,不想看这种倒胃口的场面。没等队伍走完就朝着汽车走去。总监跟在后面,小声问:
“将军阁下,请留下用餐?”
“不。”彼得留拉头也不回,一口拒绝。
教堂的高墙边全是人。谢廖沙·勃鲁扎克、瓦莉娅和克利姆卡也挤在里面。
谢廖沙抓住栏杆,用仇恨的目光盯着站在下面的那些人。
“瓦莉娅,走吧,小铺子关门喽。”他扯开嗓门喊,就是要让大家听见,随即从栏杆上跳下。人们吃惊地看着他。
他谁也不理,径直走向围墙门。姐姐和克利姆卡跟在后面。切尔尼亚克上校带着哥萨克大尉来到警备司令部,他们快步跑进警卫室。
“司令在哪儿?”切尔尼亚克厉声问一个勤务兵。
“不知道。”对方懒洋洋地回话。
切尔尼亚克环顾又脏又乱的警卫室。司令部的几个人横在床铺上,长官进门,他们根本没想到要站起来。
“猪圈一样!”切尔尼亚克咆哮了。“你们这群猪!”他对着这群人斥骂。
有个哥萨克坐起来,恶狠地顶撞:
“你叫什么?我们这儿轮不到你来吆喝。”
“你说什么?”切尔尼亚克冲到这个哥萨克面前,“畜生!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切尔尼亚克上校!狗崽子,听到没有?起来,滚起来,否则我用通条抽你们,一个不饶!”上校怒不可遏,“立刻把屋子打扫干净,整理好床铺,把你们的狗脸也弄出点儿人样来。像什么东西?土匪一样!”
他火冒三丈,“砰”一声把拦在屋中央的脏水桶踢翻了。
哥萨克大尉同样厉害,他臭骂个不停,挥着马鞭,赶这群懒鬼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