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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冷,加之天色也未大明,夫人独自出行许是不安全,不如,夫人还是留在院内,奴才们为夫人去将梅花枝采回来吧。”家丁眉头越发而皱,心头略是不安,继续压着嗓子道。
却是这话一出,凤瑶便陡然停了步伐。
家丁猝不及防一怔,也急忙停步,待得刚刚站稳,便见凤瑶已转眸朝他望来,漆黑的瞳孔卷着几分极是明显的不耐烦之色,低沉道:“本宫不过是要去采些花枝罢了,速去速回,你们若跟着,无疑得拖慢本宫速度。再者,若论不安全,难道你们跟着本宫就安全了?倘若当真出现山匪之辈,你们有本事护住本宫?”
短短的几句话,锋芒毕露,家丁顿时被凤瑶这腔话逼得接不上话,却待他正愕然紧张之际,凤瑶已回头过去,足下微动,再度极是淡漠的踏步朝前。
这回,家丁终是不敢再跟来,焦灼的立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凤瑶则浑然不顾他,足下缓缓而动,片刻之际,便已出了院门。
天色的确还未大明,光线暗淡朦胧。
凤瑶皱着眉,足下抑制不住的放慢速度,只是待离开院门行走几步后,身后便有踢踢哒哒的爪子声响起。
她怔了一下,下意识回神,光影暗淡之中,便见黑鹰正朝这边奔跑。
纵是没了毛羽,无法飞身,但这东西奔跑速度却是不慢,只是,身子过于光秃,奔走之间,整只鹰便也像极了一只左右摇摆的肉团子,瞧着着实是滑稽了些。
凤瑶紧皱的眉终是稍稍松懈,犹豫片刻,便蹲身下来。黑鹰靠近她后,便极是主动的踩着她的手攀到了她的肩膀,随即又如傲世苍穹的雄鹰一般,立在她肩膀昂扬着脑袋,眼珠子圆溜溜的朝四方扫视,神色颇有几分厉色,天空霸主的模样竟又被他昂扬着的脑袋与那番略是凌厉的小眼神演绎得淋漓尽致。
凤瑶眼角也跟着抑制不住的抽了两下,忍不住问:“你怎跑出来了?”
黑鹰似如未闻,爪子在她肩膀稍稍用力,整只鹰稳稳屹立。
凤瑶无奈,低声道:“我得去采梅花枝,等会儿便回来,你且回院中安生呆着。”
说完,便开始伸手要将它从肩膀上扯下来,奈何黑鹰却开始闪身躲着,扭捏的不愿下来,便是凤瑶加重力道,它也仍旧是满身抗拒,不愿下来。眼见它如此反应,凤瑶心头微软,终是缩手回来不再扯它,仅是叹息一声,压着嗓子道:“也罢,你若当真想跟随我一道,便从我肩膀下来,莫要冻着了。”
这话一落,开始伸手而出,作势捧它,它这回也极为听话,圆溜溜的眼珠子朝她的手扫视了几眼,而后肥胖的身子便跳到了凤瑶手上。
这东西着实是有些重,凤瑶加重的抱它的力道,只是行走之间,仍是稍稍有些吃力。
则待行走不远,她便脱离了主道,径直朝道旁的林子行去,而后稍稍提气飞身,跃到了树枝上坐定。
黑鹰依旧缩在她怀里,大抵是有些诧异凤瑶跃树,脑袋也稍稍扬起朝周遭略是警惕的扫了扫,眼见凤瑶一直未有任何动作,它终究是缩下了脑袋,随之任之,不动弹了。
此际,天色已越发而明亮,周遭之处,虽有雪白氤氲的雾气,但却并非浓厚。
此际这树枝的位置极好,坐在树枝朝下观望,可顺着重重的树桠缝隙隐约看到不远处的竹院动静,只是风大,整个人即便披着大氅,但仍是觉得寒凉彻骨,并非暖和,是以下意识的,开始稍稍将黑鹰抱紧,汲取黑鹰这肉团子身上的温度。
周遭,仅有风声浮荡,并无其它,只是大抵是太过清冷凉薄,才惹得心境越发的沉寂压抑。
她并非真正要去采摘梅花枝,她仅是,担忧了一宿,是以便忍不住做了这个试探的决定罢了。
与颜墨白已在这院中呆了两日了,但颜墨白却从来不曾与她提过要带她何时返回大周营地,她看不到他带她回大周营地的诚意,甚至,还被他这两日的所有反常之举惹得心头难安。颜墨白的性子,她自然是了解的,甚至这回也莫名觉得,凭颜墨白那倔强执拗的性子,这回也极容易对她不告而别,彻底将她留在这安隅之地。
他就是这样的人的,宁愿一人承担所有风雨,只求让她安稳而活,他甚至也因着这股执拗的性子几次三番将她藏在身后,刻意不告而别,是以这回,与其让颜墨白再度对她不告而别,还不如,亲自将他逮个正着。
这般心思,昨夜也一直在心头起伏交织,如今终是决定实践。再加之在这竹院呆了两日,倒也莫名发觉,这别院上下之人,似是都不像是兵卫,反倒更像是寻常普通之人,是以,她也在赌,赌这别院中的人大多不是武功精湛之人,是以不会全然将她的行踪了如指掌,从而及时对颜墨白禀报,再加之这一路行来,她也极是谨慎,耳闻八方,待确定无任何脚步声也不见任何眼线,才决定不声不响入这林子,淡然隐藏在树枝上静观。
如此之举,虽在赌,但若当真被眼线发觉传到颜墨白那里,只要颜墨白过来寻她,她自然下来一见,便是被颜墨白拆穿她此番行为,也无伤大雅;但若,无眼线对颜墨白禀报她之行踪,甚至,颜墨白自她离开后便会整装悄然的离开,那时……
思绪至此,突然,情绪起伏,心神躁动凌乱,不愿再多想。
她就这么抱着黑鹰静静的坐在枝头上,目光一直通过前方树桠的缝隙盯着竹院的动静,却是不久,那竹院东面的主屋屋门,突然,隐约似的打开了。
她神色微动,瞳孔也抑制不住稍稍而缩,却又片刻,一抹白袍之人,隐约从屋门出来,而后,一直往前而行,待在院中消失片刻后,便又径直出现在了院门外。
此际,院门的小厮已不知从哪儿牵了辆马车过来,那抹白袍之人并未耽搁,径直上了马车,随即,马车缓缓而动,竟朝着竹院另一侧稍稍而行。
这一幕幕入得眼里,刹那,心血沸腾,心口大痛,手脚,竟莫名冰凉,冷汗肆意。
她眉头再度紧皱,脸色抑制不住发白,心口揪痛越发明显,最后忍不住抬手抵在了心口上。
却是这时,那本是越来越远的马车竟又突然停了下来,片刻之际,马车突然调转了马头,原路而返,甚至待路过别院院门后,马车也还在一直往前,最后,竟缓缓入了林子,恰到好处的停在了凤瑶所在的树下。
瞬时,心口的揪痛仍在继续,所有心神,五味陈杂。
凤瑶紧紧的锁着树下的马车,神色起伏沸腾,摇曳不止,不知该愤怒,该释然,还是该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