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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事态紧急之时,竟还不能让你按时用膳,伺候在你身边的人,便该罪该万死了。”待得沉默片刻,凤瑶再度极为认真的出声。
只是这话一出,他却并未上心,仅是勾唇朝她笑笑,随即便松开她的手,再度抬手将她环绕在怀,缓道:“那侍奉我的人是否该死,凤瑶自行做主便是,此番回去,你要杀他或斩他,皆随你。只是在这之前,凤瑶先忍忍,我们在宫中先看一场戏后,再出宫去。”
出宫?
温润平和的一席话,独独这二字在凤瑶耳里显得极为突兀。
凤瑶猝不及防一怔,眉头再度一皱,却是正要言话,突然,空气中飘荡的笛声陡然一停,顷刻之际,一道道短兵相接之声骤然一起。
凤瑶当即噎住后话,循声而望,便见不远处那火光成片的御花园内,已是两军打斗,刀光剑影,场面混乱不堪。
那携带内力的笛声,已全然而止,凤瑶满目深邃的朝那御花园内凝视,低沉而道:“那御花园内扬起的笛声,竟不是你所奏?”
她今夜本就是追随笛声而来,从拜月殿,再一路横冲直撞,而后,阴差阳错的入了这大英御花园,再闻了笛声。不得不说,拜月殿的笛声与这御花园内的笛声皆令她极为熟悉,不用多加揣度便能笃定是颜墨白所奏,奈何此际,颜墨白正在她身边环着她,而那御花园的笛声也刚刚才止,如此种种,无疑是在用事实证明着那御花园扬起的笛声,并非颜墨白所奏。
“大周军中,人才济济,也有擅笛之人,稍稍模仿我两支曲子,勤加练习,也可以假乱真。”正这时,颜墨白温润的嗓音缓缓扬起,凤瑶瞳孔一沉,“拜月殿的笛声呢,也不是你所奏?”
“不是。”
他仍回答得云淡风轻,平缓从容,脱口的语气并无半许的压抑与复杂。
凤瑶深吸了一口气,正待仔细将他的话思量,则是这时,他那平和的嗓音再度自头顶扬来,“拜月殿与御花园的笛声,皆不是我所奏,笛声的用途,自然也不一。拜月殿的笛声,是引百里堇年过去,引你出现,从而,再一举毁了禁宫拜月;而这御花园的笛声,是以内力而扰人心智,方便我……接你。”
“你差人大肆引百里堇年去拜月殿是何意?倘若当真要接我,自可直接在御花园内奏笛便是,也可在御花园直接对百里堇年开打,又如何独独要琐屑多事的在拜月殿外放一把火?”说着,心口骤缩,面色也蓦地发紧,也因心境突然太过震撼,她陡然回头朝他望来,急忙道:“墨白,那拜月殿极是特殊,拜月主殿里还有诸多女子画像,我与东临苍皆笃定猜测那些画像是你……”
话刚到这儿,因后话太过敏感特殊,瞬时,凤瑶当即将后话噎住,满目起伏震撼的望他。
只是即便她将话已是说得稍稍明白,但颜墨白面色,却无半点的起伏与摇晃。
他仅是垂眸望了她一眼,而后便稍稍将目光再度落定在不远处的御花园,修长的指尖,也温和的为她掠了掠额前吹乱的头发,甚至也似仍旧知晓凤瑶心思,且在她面前也无心保留,薄唇一启,开口便平缓而道:“凤瑶,你与东临苍猜得皆是未错,拜月殿主殿内的画像,的确,皆是我娘亲。”
凤瑶心口一颤,“你何时发现的?”
“今晚入宫后,便率先去了拜月殿,大英太上皇如此人物竟在拜月殿内被你与伏鬼这般容易杀了,我自然得去拜月殿看看,也是那时,才觉拜月殿四壁上的画像,是我娘亲。”
说着,微微而笑,“终还是料不到的,如大英太上皇那等人,竟也会对我娘亲念念不忘。只不过,如他这等心狠手辣之人留我娘亲画像,自是在污我娘亲,便是那座拜月殿,自然,也不该再存在,我今日烧拜月,便是因着此理,在大英太上皇心口上浇油,更也是有意,要在他亲儿子百里堇年面前烧,呵。”
这话一出,仍不待凤瑶反应,他话锋稍稍一转,继续道:“凤瑶,你瞧,那地方的火也燃得旺,一座禁宫拜月,也该是燃了大半,倘若大英太上皇在天之灵瞧着拜月殿被焚,倒是不知会否气得从棺材板里跳起来诈尸。”
冗长的一席话,平静得几近诡异,那缓然温润的语气又让人听不出半点起伏的情绪,凤瑶心有震撼,一时之间,莫名的有些道不出话来。
她下意识的朝另外一边扫望,则见远处之中,的确还有一片火光,那火光雄雄旺盛,照亮了半边天,仔细一凝,仿佛的确该是拜月殿所在的方向。
瞬时,心境越发被震得压制不得,也不得不说,她本是觉得太上皇死得太过容易,再加之柳襄那些朦朦胧胧的话,更也是让她对太上皇的死心生疑虑,只是又无法子去验证什么,如今倒好,这拜月殿啊,她无论如何都不愿动,只因里面的画像许是颜墨白娘亲,是以,只要是与颜墨白有关的东西,她皆会心生恻隐,不愿算计,却不料,这厮一入宫,首先对付的,便是拜月殿,首先烧的,竟也是他娘亲的画像。
这厮行事,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冷血无情,干脆得当,甚至手段高明,又或许太过憎恶太上皇,太过抵触太上皇与他娘亲有任何联系,是以,才会如此干脆的火烧拜月,焚却一切,却也正因如此,一举两得,倘若太上皇当真诈死,此际定会如颜墨白所说,气得诈尸了。
思绪至此,她面色已是层层复杂,厚重难掩。
颜墨白此法,胆大之至,却也的确极为有用。
她再度将目光落回不远处那打斗成片的御花园,犹豫片刻,低道:“你方才所说的看戏,可是因焚了拜月殿后,在等大英太上皇‘诈尸’?又或者,你从来都不曾相信大英太上皇当真会被我与伏鬼杀了?”
他微微而笑,笑容清浅得当,“不瞒凤瑶,我本就不信太上皇已亡。只是我如今与你立在这里观戏,不仅是要等大英太上皇诈尸。我要看的,是大英太上皇的两个儿子,自相残杀,看他大英禁宫之人,两方恶斗,局势失控。大英太上皇欲在暗处算计我,甚至敢差人堵我地道,我自然,有千百种法子,回敬他了,他想要我大周前进不得,欲在暗中隔岸观火,我自然,更得一点一点的,将他的所有傲然与自信,慢慢抽却,从而,逼得他无处遁形,主动现身,他今夜若不出来啊,这大英禁宫,便要一层一层的烧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