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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让回头,何家慧便操起簪子尖尖的那头,朝他心口扎去。一旁的女子早就吓的花容失色惊叫连连。
何家慧还未戳到他胸前,已经被顾清让反手一抓,将她胳膊一打一挥,簪子脱手落在地上。下一秒脸上便捱了一下:“胡闹!你姑姑病着并不是我的缘故,你真是疯了!真担心就多去看看她,别拿我撒气!”
何家慧见顾清让已经率先发声,将事情推脱的一干二净,满眼绝望与愤怒,只恨不能生生咬下他一块肉来……
徐氏冲过来搂着何家慧,对黄伯道:“拉她上车!”纵然平素男女有别也顾不得,黄伯年纪大也没什么,旁人只认为是爷爷辈的,下了大力气就将何家慧连拉带拖弄到车上去,留下徐氏怨恨的目光:“……姓顾的,你不得好死!”
那女子回过神来,“咯咯咯”娇笑着又去挽顾清让的胳膊:“没本事的女人啊,才会让娘家人出头。”
这讽刺的是姑姑何音兰。顾清让捏捏她的脸,嬉笑着打趣调情。
马车轱辘轱辘出了城门,又往外不知道走了多远,才有一户人家,黄伯便说:“到了。”
只是户农庄,一间正房并两个小茅屋,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正扑在地上,用手抓着树枝一笔一划的写大字。
何家慧怔怔的不发一言,那孩子见有人来,丢了手上的笔,起身立在一边一言不发,怯生生的瞪大眼睛瞧着她们,身形瘦小,脸色蜡黄。
待黄婶提着包袱出现,他才小鸡样扑过来:“嬷嬷……”蜷在她身后好奇的打量这一切。
徐氏把何家慧带到屋里,看得出来黄缺认真收拾过了,一侧的房间里是崭新的床单和被罩,只是仍旧简陋粗鄙。桌子上是剩菜剩饭……大概是小孩子吃过的。
黄婶叹口气,把剩饭收拾了,又重新做了一锅面在锅里:“富贵,等一下你要是饿了,就跟这位姐姐一人一碗吃了……”
富贵点点头,拉着黄婶的手:“嬷嬷,舅舅说他这几天不回来了是吗?”
黄婶小声告诉他:“你跟这位姐姐先一同住几天……”
富贵愣愣的:“那我还去上学吗?”
“去呀。”黄婶笑眯眯的,见他勤奋上进:“你还坐张大爷的牛车上下学,只是舅舅不回来,换这位姐姐陪你……”
“哦。”富贵听懂了,屁颠颠拉过一张长条凳:“姐姐,婶婶,请坐。”
徐氏瞧着富贵懂事乖巧的模样,露出久违的笑容,拉着何家慧坐下:“你在这里住几天,等你爹气消了,我就来接你回去……”
何家慧冷冷的一句话也不说,眼神放空心思无限,像是根本没听见徐氏的话。
徐氏叹口气,见天要黑了,却又不舍得留下何家慧,见这屋子四面漏风,破败陈旧,心里一痛,还待拉着何家慧的手说些什么,就听富贵嘟哝道:“是不是姐姐接回去了,舅舅就能回来了?”
徐氏顿时觉得十分不好意思,忙安抚富贵:“打扰到你了吧。”
富贵摇摇头:“舅舅说,有恩报恩,您们家对我们有大恩,必当还报。”
徐氏觉得他小小年纪头头是道,笑着问:“你舅舅还说什么了?”
富贵摇晃着小脑袋,想了想:“舅舅还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暂时受的委屈不算委屈,别把心委屈了。比如我虽然住的破房子,可我学的文化,跟有钱少爷的一样……我读的诗书,也跟他们的一样……”
徐氏听着心念一动,只那句:“别把心委屈了……”在嘴里反复念叨。黄婶催促她起身,她才回过神,又叮嘱了何家慧几句,见她不为所动,叹口气走了。
何儒年坐在正厅里,喝着小酒吃着小菜,一脸怒气,春娇在一旁幸灾乐祸:“老爷,我就说姐姐为啥胆子那么大,还不是手里头有了银子……你瞧咱们吃的穿的都快被人笑话死了,她倒好,还有钱送家慧去别的地方住……小宝吃奶都快吃不饱了,张嫂到咱们家瘦了一大圈……”
何儒年怒道:“她是鬼迷了心窍了,仗着老太太给她撑腰,不把我放在眼里,是想越过我做何家的主!”
春娇便捂着嘴娇笑道:“可不是吗?奴家都为老爷您急得慌,姐姐越来越不把您放在眼里,家慧也是,做出这样的丑事,姐姐还护短,置老爷的名声于何地?若是被外人知晓,老爷这辈子的清誉毁于一旦不说,日后小宝,哪家的闺女敢嫁进来!”
何儒年听的勃然大怒,一拍桌子:“不懂事的,老得老小得小,一个个烦死了,都不把我放在眼里,逼急了我休了她……这么些年连个儿子也生不出来。”
徐氏回来时,恰好听见这么几句,也不搭腔,只对何儒年道:“家慧我已经送走了,你什么时候气消了,不再喊打喊杀我就带回来……”
何儒年一拍桌子:“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何家慧干出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情,你不帮着她认错,居然还带她离家出走……”
徐氏瞧着何儒年气得胡子直抖,生平第一次没有瑟缩,反而冷笑道:“我哪里不敢把老爷放在眼里?这些年,别说眼里,我一直将老爷放在心里供着的。只是时至如今我才发觉,我眼里心里有老爷,老爷眼里心里未必有我,你我二十多年的夫妻情分,竟动不动就用休书来威胁我。”
她大概是心冷如死,这会子反而什么都不惧怕,一声傲气,铿锵有力:“如今,我几个女儿没一个在膝下承欢,留下我孤家寡人,若是还战战兢兢小心翼翼,那这个家将再无我容身之处……与其糟糠下堂,不如我自请离开……也是全了老爷一点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