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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三十日黄昏,马莲堡。
再过几个时辰,便是嘉靖三十八年了。严鸿在马莲堡内,可一丝一毫没有感到过新年的氛围。想想自己穿越附体后过的第一个春节,刚刚破了国子监杀人案,办掉郑国器,在严府何等光彩热闹。而穿越后的第二个春节,自己更是从济南载誉归来,花天酒地,醇酒美人,不亦乐乎。如今呢,自己既不是在北京城跟相府的爷爷、奶奶、爹爹满门饮宴相贺,甚至也不是在大同城中伴着一群姬妾寻欢作乐,而是在长城外这个孤零零的马莲堡里面,和一群满身臭气的大头兵一起烤火取暖,外面还围着几万蒙古骑兵,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啊。
算起来,蒙古军猛攻马莲堡,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在白日里,蒙古人的轮番冲击,照样被击退,让野地上躺着沙包一样的人马尸体。不过马莲堡中的伤亡同样巨大。边军所用的大中型火炮,虽然理论射程是远远比蒙古人的回回炮要远的,但真正有效的杀伤距离则远不如理论数字,更何况精准射击也没那么容易。所以尽管火炮的远程压制,确实摧毁了一些回回炮,但蒙古人的石弹还是漫天飞来,不断把马莲堡的墙壁这里那里打塌陷一块。尽管马芳督率边军不断修补,可寨墙上如今早已有了十多处缺损。马芳不得不在每一处都安排重兵守御,再布置一支预备队,当蒙古人朝这个方向突击的时候。能够发动反击,将其击退。
这时候。马芳也顾不得当初的大方了。俞大猷的闽军,在城防中分担了越来越多的任务,也有了越来越多的死伤。虽然马芳尽可能让这些南方来的弟兄担任危险性相对小一些的地段防御,但在围城战中,巴掌大的马莲堡,哪里有所谓的安全地方?
甚至严鸿的锦衣卫队伍,也有几次投入战斗,用他们密集的火枪扫射。把冲进来的蒙古骑兵给打回去。跟随严鸿来的民夫们也有了不少的伤亡。有的是在运输作战物资时被飞入的石弹或者冷箭射死的,也有的是在墙边遭遇冲入的蒙古骑兵时,来不及躲避,只好跟随士卒一起,拔出腰刀,抡起扁担和蒙古人玩命。
严鸿带着张青砚、梁如飞、王霆、刘连,绕着堡垒巡逻。在城墙的缺口处。伤亡的尸体依旧堆积着。明军的尸体,马芳吩咐尽可能都拉了进来,堆放在堡垒南面的几间石房子里。好在塞外天寒地冻,不怕尸体腐烂产生瘟疫。但看着上千具尸体硬邦邦地塞满房子,那架势还是相当瘆人的。严鸿每次巡逻城中,都不敢接近那里。
另外几间屋子被开辟出来。作为伤员的休养地。满屋子传来汗臭、血腥,充斥着"shen yin"。严鸿吩咐,把那间屋子的炭火烧得暖和一些,又将伤员的伙食也开得好了些。
寨墙里面,东一堆。西一坨,都是边军士兵、闽军甚至还有民夫。原本形貌各异。语言也不太通的塞北江南人,经过这几天并肩的浴血奋战,已经混得很熟了。大家南腔北调地开着玩笑,烤同一堆火,从一个碗里轮流喝开水,一个饼掰开了分吃。等严鸿一行走过的时候,所有的人一起站起,向钦差行礼,也分不清是南人北人。
严鸿绕着走了一圈,回到自己的房内,问赶来的马芳、俞大猷:“如何,咱们还能守几天?”
马芳道:“不瞒钦差说,咱们的弹药、弓箭都还够,再守两三天没什么问题。可时候一长,若是援军迟迟不来,那末将也不敢担保了。”
严鸿点一点头:“能守两三天,就先把这两三天守过了再说。既然粮食也还充足,我带来的腊肉咸鱼和烧酒还有不少没犒赏掉的。依我说,今天是除夕了,咱就给弟兄们办一个除夕大会,也好振作下士气。”
严鸿这里代入的是他后世的经验。无论是军队也好,企业也好,团队建设总是必要的。越是艰难的时刻,越要激励士气。如今这近万人被包围在小小的马莲堡中,横竖出不去,搞点花头来刺激下士兵们也好。
马芳眼前一亮:“钦差说的这主意蛮新鲜,不知道怎么个办法?”
严鸿道:“我也只是随便想想。一则呢,回头我分配一下,发些酒肉,好好犒赏下大家。另一个呢,叫咱这堡垒中的士兵,大家一起想办法,表演些个节目。不论是唱歌,跳舞,摔跤,说评话,都可以。反正大家图个乐呵。”
马芳道:“钦差说的这个有理,士兵们平素里自己私下喝酒,有时也唱小调或跳舞作乐。那么,便叫各处的士兵自行围坐表演好了。只是这喝酒却必须控制,每人最多半杯,绝不能多饮误事。”
严鸿道:“我还有一策。你再选些士卒,要嗓门大的,我来教他们一首歌,一起唱时,叫全堡的人都能听见,也算是咱除夕的压轴。”
马芳大喜:“钦差教的歌,那一定是极好的了。末将这就去办。”
待到夜幕降临,马莲堡中,已然燃起一堆一堆的火焰。满寨的军士、民夫,除了守在城墙上的,其余也都围坐在堡垒各处。每人分了三两肉,小半杯酒,在火上烤得焦香,坛中烫得滚热,吃喝下去,暖意融融,都不觉薰薰然。没多久,士兵们唱小调的,手舞足蹈的,划拳的,都已经闹做一团。大家欢声笑语,便是在这生死关头,也要好好享受下辞旧迎新的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