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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鸿心道,此刻脚底抹油,可四面都是蒙古骑兵,抛下马芳和锦衣卫,未必能逃得回去,退回马莲堡又能如何?他摇摇头道:“青砚,休说这话。众家弟兄,赶紧上前增援!”
他一声令下,身边的五十余名锦衣卫,纷纷策马上前,与蒙古骑兵斗在一起。那“十二生肖”更是矫健如虎豹,十二人分成三四群,彼此相互掩护,如同一个小小的军阵,插入蒙古人队中。他们本身武艺便超过一般锦衣卫,却绝少和蒙古人单打独斗,每次总是数人前后夹击,或者一人持刀上前交锋,旁侧的人却持刀砍马腿,或者发射短弩。看得出,这十二人于战阵之上的配合,平素也是演练成熟。他们这一番兜杀,不多时,已经连斩了十多名蒙古骑兵,更合力杀死一个蒙古百夫长。加上其余锦衣卫的奋力拼斗,正和云初起交战的这一路蒙古骑兵,又被杀得败退下去。
云初起见一时得势,急令锦衣卫取出鸟铳,列队往蒙军左翼齐射。三阵弹丸射出,又把蒙军的后续人马打落了数十人。这样一来,原本正和马芳战做一团的蒙古骑兵,侧翼被锦衣卫火枪修剪,正面又有马芳不要命的砍杀,再也支持不住,只得往后退去。
马芳看蒙古骑兵退下,急道:“事不宜迟,赶紧整队进城!”但先前被击退的南面那一队蒙古骑兵,又已经接近。而刚刚被打退的东北一路蒙军,见明军要撤,很快又开始重振旗鼓。西北的那一队蒙古骑兵,也是策马飞奔而来,眼看就要截断往马莲堡的归路,聚合三路人马,将这出城的二千明军,尽数围歼在马莲堡东南之地。
忽听得马莲堡城头,传来阵阵鼓点。连带着火炮发射之声。接着马莲堡南门打开,一队队步兵鱼贯而出,很快在城下摆开阵势,跟着便向东南缓缓平移而来。看模样。似要接应出城的骑兵回城。张青砚眼尖,忙对严鸿道:“相公,好像是俞将军的车营!”
严鸿见俞大猷出城来增援,心头放下一块石头。有这位历史上的名将给撑腰,自个胆气顿时比方才壮了一倍,连声道:“甚好,甚好。马将军,王千户,刘千户,云老兄。我等立刻前去和俞将军汇合!”
这时,西北面冲来的那队蒙古骑兵,原本已经越过马莲堡南门,几乎就要插到严鸿部队与马莲堡之间。但由于俞大猷的队伍出城,就反而形成了对这支蒙骑的前后夹击。蒙古骑兵若是再一味向严鸿进攻。等于把后背亮给了俞大猷。果然,但听得城外佛郎机炮的轰鸣声响个不停,一阵一阵的烟雾隐隐腾起,蒙古骑兵队中,不时有人坠马,队形略显混乱。须知蒙古的最精锐部队是列队冲杀的重骑兵,但这种重骑兵却又是炮火最好的靶子。现在俞大猷从背后开火。蒙军哪里还能承受得住?
便听得东北那一路蒙军队伍中,带队的万户一声令下,号角连响,留下约数百骑对着严鸿一路,其余三四千骑兵,呼啸着分成十余队。从三面往俞大猷的车阵包抄过去。却看车阵中,炮火的烟雾一团接一团顺次腾起,每一炮出来,蒙古兵队伍里必有一二人连人带马翻到。近到五十步后,火铳的声音噼里啪啦爆豆子一样响起来。蒙古兵队伍里倒的人更多,但依然前仆后继前冲。片刻之间,蒙军撞上了车阵的外缘,锋头却立刻被挡住。远远看去,只见俞大猷的车阵仿佛一节香肠弯弯曲曲横在马莲堡外,蒙古骑兵如大群蚂蚁往上攀附,却没一个能冲进去的。过不多时,或许是伤亡多了,蒙古骑兵又纷纷三五成群退了下去。
马芳见此情形,喜道:“俞将军如此厉害,我等有退路了!”便请严鸿的锦衣卫当先,自己指挥边军骑兵,手持盾牌,列成横阵,小跑断后。蒙古骑兵尾追而来,乱箭齐发,多被边军骑兵盾牌挡住,不能伤人。待得更近,边军骑兵却用火铳从盾牌后面打出来。待等蒙古骑兵不顾伤亡冲破火铳阻击,两军又展开肉搏。边军且战且走,蒙古军却也占不到大便宜。就这么逶迤而行,往马莲堡方向而去。
而此刻俞大猷的车阵,居然开始缓缓的继续朝东南挪动,速度甚慢,但却势不可挡。拦在俞大猷和严鸿之间的蒙古骑兵,被车阵中一排接一排的火枪、弓箭射出来,再也支持不住,只得往两边闪开。俞大猷又令以佛郎机炮、灭虏炮,朝着两翼猛轰,牵制企图包抄明军骑兵的蒙古兵。
这样步骑配合,严鸿和马芳的队伍终于到了车城前面。接着,车城正中间五六辆偏箱车往里面一分,让开一条数丈的大路,把明军骑兵尽数接应进去。
进得车城,严鸿方才悬在喉咙口的心才算放下来。这才觉得浑身燥热,嘴巴发干,自觉背心都汗湿了。张青砚扶他下马,早有锦衣卫取过马扎,请严鸿坐着休息,又有人送上皮囊装的清水。马芳也下马,对严鸿道:“末将护驾来迟,让钦差受惊,更折损许多锦衣校尉,还望钦差恕罪。钦差今日亲临战阵,杀贼甚多,不愧是文武双全,国朝栋梁。”
严鸿喘了几口气,把皮囊中的清水咕嘟嘟灌了两大口,只觉得清凉透入心脾,分外爽快。他又喝了几口水,这才一摆手道:“马将军,不必这般说。鞑虏狡诈,居然不但趁本钦差在马莲堡时,猛攻马莲堡,还专门安排了一队骑兵在马莲堡和万全右卫之间截击本钦差,用心狠毒。若不是马将军你奋勇来救,只怕本钦差就落到鞑虏手中了。马将军,咱们也算的上生死之交了。你放心,今日将士们血战的功劳,我定当禀明朝廷,决不让边庭将士吃亏。”
马芳赶紧道:“钦差这般体恤下情,那是边庭将士的福分,我等自当再接再厉,以报朝廷之恩。”
严鸿笑道:“好说,好说。”此刻他休息稍等,便站起身来,仔细看俞大猷部署的车阵。这偏箱车、正箱车,他自出京便看了一路,早已看得吐了。便是校场布阵时,也不过见俞大猷把车辆排列成矮墙一般,兵器火器在后面森森相待,便吓得乱兵不敢胡作非为。如今却是第一次见俞大猷的车阵对抗强敌。
但见俞大猷推出来的正箱车、偏箱车共有七十余辆,每一辆宽有丈余,车高半人,彼此之间用铁链绳索相连,便如城池相仿。每一边用了十多辆车,形成一个边长百余步的方形车阵。阵中另有十余辆车,分作三组,用于机动填补。每一辆战车上面有两门佛郎机炮,两部强弩,各有士兵操作。另配属士兵数十名,有的手持盾牌,填补车阵空袭;有的手持长矛,有的手持弓箭,大部分则是手持火铳、虎蹲炮、灭虏炮等火器。另有士兵专门负责传递兵器、搬运箭矢弹药。车上还有专门备有火盆,用于点燃火绳。整个车阵,把七十余辆战车,数百门火炮,二千多名士卒变成一个整体,确实称得上是攻守兼备。只不过以这方圆百余步的车臣,既容纳了二千余步兵,又放进了严鸿和马芳的二千余骑兵,难免有些拥挤。俞大猷全身披挂,却没有骑马,站在车阵前,从遮板的空隙,往外面探看敌情。
这时外面的三队蒙古骑兵,却已聚集在一起,各自离开车阵一箭之地,围绕奔驰。有的顺时针绕,有的逆时针绕,但见骏马往来奔驰,旌旗摇曳,蹄声仿佛闷雷一般,万骑如同惊涛骇浪,几要将这小小的车城吞没。片刻,蒙古军阵中号角齐声长鸣,环绕四面八方的蒙古骑兵同时发出震天呐喊,马刀闪烁,飞箭如蝗,一起向圈子中间猛扑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