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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理则道:“贺南盛被提走没几日,贺北盛就服侍贺老太太上京了,现下住在贺东盛府上。”
这个消息三老爷也是知道的,因此点头道:“贺北盛城府比乃兄差得远了。”
沈瑾立刻自告奋勇道:“我去探探话,当初贺平盛与我也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若贺北盛真知道,我一提,他怕就会露了马脚。”
三老爷点头道:“你也多加小心,贺东盛是个心黑手狠的主儿。”顿了顿,他脸上也露出几分狠意,冷冷道:“就算是没问出来,也要吓贺东盛一吓,让他知道知道,沈家也不是随他们兄弟算计的!”
除了对付贺家,其余便按照杨廷和所说,不再有任何动作。沈瑛给沈瑞的那些信件虽没用了,但沈瑞和三老爷及沈理商量后,还是按照名单每人备出一份薄礼来,以沈瑛相托问候的名义送去,也算是维持住人际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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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沈理、沈瑾,沈瑞才与三老爷说了几位阁老对王华的态度。
三老爷也只有叹气。
沈瑞不免又提到盐引的事,因三老爷同他分析了沈珞的死因,疑心与张延龄有关系,沈瑞也就格外关注张家。
在杨廷和面前不好多问张家的事,沈瑞便问三老爷这盐引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先前太注意过朝中这事,不过历朝历代盐引都是暴利,没有门路别想弄到,原也是高官贵戚发财的法门。
三老爷道:“先帝仁慈,弘治十六、十七年先后许了几家勋贵奏讨盐引。不想勋戚尝了甜头,变本加厉,这还是先帝驾崩前,庆云侯周寿、寿宁侯张鹤龄奏讨的盐引有十七万之巨,才引得朝廷上下弹劾。九月初户部尚书韩文言此辈名为买补残盐,实侵夺正课,上书请罢黜给出去的盐引。皇上只说先帝许之,还没有下话。这阵子也是弹章不断。”
沈瑞皱眉道:“天下盐引拢共多少!西北还在鏖战,还需盐引换粮,这群皇亲国戚不顾这些,朝廷诸公如何会不管!”
三老爷叹气道:“周、张两家跋扈由来已久。且先帝也是谦和太过,养大了他们的心。原是张家一家来讨,周家瞧见好处,便也来了,先帝怕是给了张家不好不给周家,此例一开,盐政只能步步败坏。先帝原还是要整顿盐政的……”
这周家,乃是先太皇太后周氏的娘家,历经三朝的老牌外戚。
周太皇太后与张皇后一样有两个弟弟,也都封了爵位,一个是这庆云侯周寿,另一个是长宁伯周彧。
周太皇太后是英宗朝的贵妃,宪宗皇帝的生母,又抚养过孝宗弘治皇帝多年,宪宗和弘治皇帝都侍周氏至孝,而周氏本身也是极厉害霸道性子,因此成化、弘治两朝,周家都是权势滔天,论作威作福、横行无忌可以说周家兄弟比张家兄弟是半点不逊色的。
在内宫之中,周太皇太后素来看不上孙媳张皇后,而无论是辈分还是手段,张皇后都比这位老太皇太后差得远些。
要知道,当初周氏可是甫一晋位皇太后,便开始试图取代嫡后地位,被朝臣所阻未遂后,她还能弄个把戏,竟使嫡后钱皇后与英宗同陵不同堂,离了几丈远,又填土埋死隧道,为她自己与英宗合葬留了空——直到弘治十七年她薨逝,下葬时弘治皇帝才发现这点,但因风水先生表示不宜再动土,最终到底是她老人家与英宗合葬的。
这样一位狠角色,又是深得弘治皇帝敬爱,张皇后就是再有对这太婆婆不满也没法子,饶是她有帝宠,事涉太皇太后,以孝为先的弘治皇帝立刻就会表现出来不快,张皇后也只得忍气。
在宫外,两家争斗也是不断,还曾一度聚众殴斗,京城哗然。但有太皇太后在,周家还是隐隐压张家一头的。
所以在盐引这件事上,弘治皇帝既许了张家,便不好再拒绝周家。
不过,随着周太皇太后的日益老去,如今的周家也显出几分颓势来。
这从一桩婚事上可窥一二——重庆大长公主的庶女嫁与了张延龄的内侄。
重庆大长公主是周太皇太后唯一的女儿,后下嫁驸马周景,驸马虽然姓周,却和周太后的娘家没什么关系。周景也深得宪宗皇帝喜爱,执掌宗人府。这对夫妇也是成化、弘治年间显赫的一对,后弘治八年驸马过世,弘治十二年大长公主过世。如今周府当家的便是大长公主的嫡长子周贤,荫封了锦衣卫指挥佥事。
周贤的这位庶妹,在堪堪守完嫡母孝后,就即嫁给了张延龄的内侄。
虽然不是公主所出,但到底是驸马府的千金,那张延龄的内侄不过是乡绅之子罢了,身份如此悬殊,且若拐着弯细细论起来,还差着辈分,竟也成就了姻缘!这桩婚事并没大肆宣扬,但京中上层也都是知道的。不少人嘲笑周贤这巴结的姿态太难看,当然也有暗忖周家一脉这是日渐式微,不得不开始向张家低头了。
后周太皇太后、先帝先后薨逝,现下小皇帝登基在即,周家的外戚亲缘关系越发远了,而张家则是皇帝的亲娘舅,这强弱已成定局。
沈瑞与三老爷从周家谈到驸马府,自然会提及那害死了沈珞之的周贸,此人正是驸马府的庶子。三老爷是国丧时才知道周张联姻的,还特地去查了一查,那位嫁去张家的庶女,正是与周贸同母。
那日争锋的是周贸,设宴的却是张延龄。
事后周贤亲自登门道歉,且以“不孝”为名将庶弟周贸除族,可没多久周贸又被“酒醉落水身亡”,怕是为了灭口,为某些人掩盖真相。
三老爷脸色越发难看,双拳紧握。
坠马而亡的沈珞,曾是二房三兄弟唯一的子嗣,是三兄弟一起教养看顾下的孩子,十六岁的少年举人。要是没有当年变故,沈珞已经应了春闱,说不得已经出仕支起门户。
可若真是张家,如今张家气焰正盛,想要报仇讨个公道便是痴人说梦了。
沈瑞听罢也是沉默,张家,是整整一个正德朝都蹦跶得欢实的,直到嘉靖朝才被修理了。
沈瑞沉吟片刻,又问:“盐引之事上,这两家利益一致吗,还是其实两家也有明争暗斗?”
三老爷道:“原都是怕自家比那家少了,现在,都是对上内阁朝臣,怕是要联手了。不过也有旁的事这两家不对付的,现下宫里正在为皇上选后。”
沈瑞道:“不是说张家早早就接了亲戚家女孩子来调教,莫非周家也是这个主意?”
三老爷嘲讽道:“都是外戚上位,这条路走熟了的,周家已是风光了两朝,又岂能让张家‘专美’。”
沈瑞皱着眉,心下突然同情起寿哥来。
三老爷又冷冷道:“我大明不比前朝,这后宫都选自民间,阁老们是断不会容一家外戚长长久久做下去。外戚势大便是朝堂隐患。这盐引之事,究竟是冲着什么来的,还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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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紫禁城,也有人在谈论这盐引之事,却是那被沈瑞同情着的寿哥,而他对面坐着的正是他的母后张太后与外祖母金太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