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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么过了有十来分钟,崔立严带着一个大婶掀帘出屋,从诊床底下拿出一个编织袋,大把抓了三四把中药材,用报纸包了给大婶拿着走了。
“唉!!现在这些工厂啊!经济效益上去了,就不顾老百姓的死活了!”崔立严愤愤了搬了把椅子坐在了张国忠对面。
“您这…到底是中医还是西医啊…?”张国忠有点哭笑不得,药柜里放的明明是西药,这崔立严却给病人抓中药,刚才抓的那几大把药材自己还真认得,是甘草。
“他们的病,最好是用中药慢慢养…!”崔立严皱眉头道。
“刚才您说的工厂?是怎么回事?”孙亭自小在美国长大,对中国内地的情况充满了好奇,此时天色还早,便也想借机深入了解一下。
“唉!!甭提了!”崔立严叹了一口气,“刚才那个大姐两个多月没来(月经)了,还以为自己怀上了呢!结果我一检查,根本就不是怀孕,很可能是慢性重金属中毒引起的经期紊乱!最近这个造纸厂啊、农药厂啊、什么这个厂那个厂的,到处乱开,废水直接往地里排,能不中毒吗?”崔立严一脸的无奈,抬起手指了指周围的陈设,“我怀疑是慢性铅中毒或者汞中毒,但不能确定,只能让她回家熬点甘草绿豆汤调理一下…”
“不能确定,那您怎么开药啊?”孙亭一皱眉,这在美国可是违法的。
“咳!这位兄弟看来你不懂中医啊!”对于孙亭的质疑,崔立严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微微一笑。只不过这笑比哭还难看,“我给她开的是甘草,没有什么毒副作用的,咱们平时吃的酱油里就有甘草,解毒的!”
“这么说。您那一大麻袋甘草都是为了这个?”张国忠也不好意思上来就问正事,多少得扯扯闲篇套套关系啊。
“可不是吗,每个月都得三四个人来看病,都是重金属中毒…”崔立严无奈到。
又攀谈了一阵,张国忠得知,这个崔立严就是临潭县本地人。原本是医科大学学胸外科的,由于对自己的长相缺乏自信,所以在学胸外科的时候还兼学中医和内科,希望通过能力来弥补自身外表的缺憾。
本来,以他的成绩。毕业后分配到兰州或天水的大医院应该没什么问题的,最少也得是个主治大夫,但没想到就在大学最后一年,一场车祸让其失去了一只眼睛,只有一只眼是不能去给别人动手术的(两只眼还得开无影灯呢…),这使得崔立严本就自卑的内心更是雪上加霜,毅然放弃了胸外科专业,向校方申请从零开始学习法医。死人总不会笑话自己了吧?鉴于其一直以来的优异成绩与遭遇的特殊情况,学校党委通过了崔立严的申请,不但如此。还在校内组织了一次“向崔立严同学学习”的研讨会,以鼓励其他学生学习其不屈不挠的精神。
此后,崔立严仅用了两年的时间便完成了一般学生需四年完成的课程,以优异的毕业成绩被分配回了临潭县公安局干起了法医,这可好,活人的主刀没当成。倒给死人当起主刀来了。
“重金属的事,难道政府不管?”孙亭问道。
“政府压根就不知道!”崔立严道。“就那几个村有事,别的地方都没事。前后也就百十户人,还不是人人都中毒,就算中了,症状也不严重,就是偶尔头疼脑热的,他们自己都不当回事啊!今天这个大姐要不是怀疑自己有了,还扛着呢…!”
“自己身体有病,自己不着急?”孙亭问道。
“唉,你不知道,去公家医院看病,不少老乡没地方报销医药费啊!光挂号就得五毛钱,在我这都够抓药了!”崔立严道,“其实像我这样的小诊所倒是也有不少,药费掏不起啊!我也不图挣钱,就图个糊口…药能便宜就便宜,碰上实在穷的,干脆就不要钱了…我可是党员啊!所以虽说我是干法医出身的,水平也一般,但在临潭还算有点小名气…连上滩、长岭的人都来找我看病,光赶车都得赶两天…”说到这,这个崔立严倒是挺自豪的。
听到这,张国忠对这个崔立严倒是有点肃然起敬的感觉,刚才那个大婶抓的那几大把甘草少说够吃两个月的,而崔立严才要了她三毛钱,检查干脆就是免费的,看来这人跟《巴黎圣母院》里那个敲钟的卡西姆渡差不多,长的虽然难看点,但心地倒是蛮善良的。
“您太谦虚了!”孙亭的眼睛里也满是敬佩,“您才是真正的医生!”听语气,这句话倒不像是为了拍马屁。
被张国忠和孙亭轮流捧了一通以后,崔立严简直就是史无前例的高兴,有生以来还没几个人如此夸过自己呢,“对了,两位还没吃饭呢吧?附近有家腌肉馆不错,今天我做东!”心血来潮之下,崔立严倒请起客来了。
饭桌上,张国忠开始向崔立严询问正事,崔立严也不隐瞒,一五一十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
临潭县长岭村位于莲花山边上,村里有个“大手刘”,之所以叫大手刘,是因为此人的手掌大小与身体明显不成比例,一米七的身高,却长着一双几乎能拿住篮球的大手。此人力大无穷,就因为这个,在县里也算小有名气,关于他的传说有很多,最邪乎的便是有一次他背着母亲去兰州探亲,等赶到县城车站的时候,正好汽车要开,大手刘背着母亲拼命的追汽车,司机就是不给停,最后大手刘急了,干脆把母亲放在了地上,自己冲上去一把拉住了汽车后面的行李梯子,此时这辆大客车就好像急刹车一样,一下就停在了原地,无论司机怎么踩油门。发动机轰声震天,汽车就是纹丝不动。
下车后,司机发现大手刘已经把行李梯子拉得开焊了,两只脚陷下地面一尺多深,吓得这个司机赶紧作揖道歉。亲自把大手刘的母亲架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