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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说的,是真的?”
卫曦之赶紧坐起来,他如玉的脸总算有了些神采。
东方无忌丑陋的脸不管怎么动,都看不清表情,只说道:“是。骗你的。我是说,我上次说她被幽冥虫咬死是骗你的,她被柳细腰带走了。”
“师父,我希望,你这次说的是真的,你再说一遍!”
“真的!”
“师父!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没骗你。”
“你以前为什么要骗我?”
“我不喜欢那个丫头!”
“你!我更不喜欢那个柳细腰!师父,我要去找她!我要杀了柳细腰。”
“你敢!你要是敢杀了你师娘,我就,我就,就让你师娘杀了你的小丫头!”
“师父,你,为什么现在才说?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谁让你这副德性!我原本以为,你过段时日就好了,谁知道你颓丧至此,我便只好告诉你了。”
“师父,看在你这些年与我如兄如父的情分上,我便算了,可日后你若是在这样说糖儿,我便不认你这个师父了!”
“嗬!天底下怎么有你这样的徒弟?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好,我让你不认我这个师父!我不治你了!这便看着你毒发。哼!”
东方无忌背着他枯树枝般的手,转身往外走去,没走几步,卫曦之却已经跟了过来说道:“师父,我越来越不喜欢你了,你又坏又小气,你这么骗我,还不许我说你。”
“哼!我又坏又小气,怎么就教出了你这么痴情的一个徒弟呢?快滚去泡浴!”
~
唐七糖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好茫然,她分不清自己在哪里。
似乎自己回去了前世,好多车,好多人,赌场的轮盘呼呼的转着,眼前的人影穿梭,师父的脸晃了一下,师兄们也在,耳边有他们说话的声音,风声,带着大都市的纷杂热烈在脑海里飘荡。
又似乎自己在和卫曦之斗嘴,他的笑,他魅惑的眼,还听见他奋力的呼喊,他这么大声喊自己做什么?他这么凄厉做什么?自己又没有死。
死?自己死了吗?好像看见自己的身体了!
唐七糖脑子里恍恍惚惚的,好不容易,才想起来要睁开眼睛。
当眼前的事物慢慢在眼底铺开,唐七糖还是觉得脑子没有醒过来,她头微微转动,看眼前的木屋顶,木桌子,木椅子在眼前闪过,然后,在门口一个人形前定格。
唐七糖看着那个人,一直看,一直看,眼角却慢慢的渗出泪来,脑子依旧混乱,心却似乎安稳了,感觉到它在跳了,自己还活着,自己没有死。
门口的人慢慢走了过来,唐七糖晕晕然坐起来,眼泪缓缓地流淌,却努力开口:“曦,我真的禁锢了我一辈子?你怎么这么老了?我,也一定老了吧?老了,也好,我不逃了,我还是讨厌你,可我不逃了,你得继续宠着我,或许,有一天我会,会爱上你……”
人影抬手,覆上唐七糖的额,很快放下来,一把苍老的声音温和的问:“孩子,你醒了?要喝水吗?这,是怎么了?”
唐七糖满脸的泪,朦胧视线里,人影高大的站在床边,青色的短打下,粗黑的手有些迟疑的相互搅着。
唐七糖茫茫然的拿手背擦着眼睛,看看自己的身体,似乎还是那件穿了许久的黑布衣,她迟疑着,再看看眼前的人,看了好久,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忽然从高高的地方掉下去,摔得弹起来再掉下去,疼得无法呼吸。
她再抬眼,定定的看眼前的人。
他,有着和卫曦之几乎一样的眼睛,只是眼角都是皱纹,他有着几乎和卫曦之一样的脸型,只是脸上都是沟壑。
他的皮肤苍老成棕色,留了一些长须,灰白的垂在胸前,头发也几乎全白了,却腰背挺直,连这样背手站着的样子,都像卫曦之,老了的卫曦之。
看着他,唐七糖仿佛以为自己看了一辈子了,以为自己和卫曦之都老了,以为自己一觉醒来,已是百年身!
可原来不是,终究不是,这是个老者,长得像卫曦之的老者。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念他了,才以为这老人像他,还是因为这老人像他,自己才想卫曦之?
唐七糖努力的睁着眼睛看人,泪水却不争气的弥漫了满眼。
老人微弯了腰,凑近唐七糖,温和的问道:“孩子,你可是遇到了什么事?你一个人在林子里,到底要去哪里?你的家人在哪里?可要我送你回去?”
“这林子里不要说毒蛇猛兽,就是被那些小虫子咬一口,也不是说笑的。孩子,你可有伤到哪里?我姓阮,你可以叫我阮老伯,你,叫什么?”
老人问着话,自一旁的木桌子上取了水来,递给唐七糖。
他的手骨节粗大,大拇指生硬的往外翘着,似乎受过伤,唐七糖紧盯着他的手,眼前却浮现的是卫曦之那白皙修长如女子的手。
好久,她眨了眨眼,大颗的眼泪掉下来,却伸手接过那竹子做的水杯,沙哑着嗓子说了声:“谢谢。”
一口气喝了一大杯水,唐七糖的眼泪也努力的咽了下去,拿手擦了擦嘴角,抬头道:“我叫唐七,多谢阮老伯救了我,请问,这是哪里?”
阮老伯着一件青布劲装,虽旧,但细看,那衣服做工极考究。
他退后些,在一旁的木凳子上坐下,坐姿威严,话语却温和:“年轻人客气了。这山脉,叫三娘子山,从远处后,是高高的三座山峰,可其实,连绵着几百里,隔开了两个国呢,这山林里极少人来,虫子特别多,一不留神,就无知无觉倒了下去,我在这住了近十年,还第一次看见像你这样胆大,一个人进来的呢!”
“虫子?哦,我在路上倒是看见好些虫子,可它们都挺乖的,轻易不咬人,我就是……饿的……”唐七糖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说,自己怎么变成多愁善感的人了,这都不是自己了!
“我看也是。你这孩子怎的瘦成这样?胆子还这么大!倒是少见。你不是这附近的人吧?附近三十里内没有人家,即便猎户,平时也不敢独自来这里打猎的。”
“我,不是。我从很远的地方来。那阮老伯,您又是怎么在这里的呢?”
“我?我和别人不一样,我大半辈子就在这附近过的,如今我老妻葬在这里,我便守着这里陪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