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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接触不良的原因,街边的路灯时明时灭。蝉鸣声萦绕在耳边惹人烦。
方才满腔的怒火被大爷大妈轻飘飘的几句话给掐灭了,徒留下两人,面对面尴尬地望着彼此。
于宥只觉得如鲠在喉,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捏了捏眉头,又抬头瞧了一眼冷着脸的顾齐言。
顾齐言松了手,扯回刚才的话头,“你今天怎么了?”
她即将脱口而出的斥责被这一句问话又憋回了肚子里,于宥的心如激荡的湖水一样不平静,这分明是男朋友拉下脸来哄闹脾气的女朋友的节奏。
她的心脏有节奏的跳动,好半天才说道:“你早认识我,为什么装作陌生人。”
顾齐言慌了,眼睛一下子迸射出寒光,手死死地扣着她的肩膀,“我爸找过你?”
于宥被他的样子吓到,怔怔地点头,“对。”
顾齐言吸了一口气,“他和你说了什么,他是不是让你远离我?”
于宥推开他,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他没有这么说。他说要签我做艺人。你父亲是个好人,他资助余洲孤儿院,我很感谢。但我现在已经成年,也有劳动能力,不需要任何一个人的帮助。”
顾齐言攥紧了拳头,心说:他逼死了我的母亲,又活生生把你从我身边带走,他那样的人,怎么会是好人?
于宥咬了咬唇,又复述了一遍,“你懂吗?包括你,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没人比谁高贵些。
说她玻璃心也好,心胸狭窄也罢,总之于宥极其厌恶自诩圣者的人以同情的名义赋予她可能奋斗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
在她看来,那是施舍,不如不要。
顾齐言抓住她的手,恳切地说道:“我可以解释,你想听吗?”
于宥没说话。
时间像是放慢了脚步,景物虚化了,漆黑的眼眸里只剩下彼此。
寂静里,顾齐言能清晰地听到从自己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响动。
他可以在几百几千人面前做一两个小时的演讲,面不改色;他也可以用另一种语言完美地表达出说话人的意思,几秒之内。
可唯独在这个时候,他的喉咙像被卡住一般,思绪也混乱不堪,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我到底该怎么说,她才能不生气?
他说出的话不再经过大脑,而是完全跟着心走。
“我承认我一开始没和你坦白,这是我的错。但我对你做的一切,绝对不是你所说的帮助。很小的时候,我就有了一个想保护的人,我不舍得她哭,不舍她被欺负。生活虽然苦了些,但我以为我会和她永远在一起,我也向她承诺过。不过很遗憾,我没有坚持到最后,跟着我父亲到了北京。但我不后悔,如果我没有离开那个地方,也许她不会现在活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所以,你能明白我的心意吗?”
我想保护你的决心,一直没有变。
于宥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痛感从神经末梢传来,这不是虚幻,更不是一场梦。
所以说,自己很久以前就认识顾齐言?甚至和他关系还很好?
她嘲讽地一笑,要是告诉陈洁仪和那些八卦的选手这些事,她们一定会认为自己疯了。
她肯定会收获一箩筐不留情的嘲笑,同时被安上最佳抱大腿的称号。
于宥微微仰头,星光仿佛淬在眸子里,唇角上扬了一个小小的弧度,“我该听你的,还是你父亲的?讲真,哪怕你现在说我欠你五百万,我也没办法反驳你,因为我什么都不记得了,难道不是吗?”
顾齐言的眼中埋了一丝的慌乱,身上的汗水顺着脖颈流到脊梁,他像个孩子一般劝说于宥,“你说你都忘了,那我和你一样也忘了,好不好?以前的都不重要了,我们重新开始。”
于宥心道:我们都没开始过,何来的重新?
她的心沉坠得像灌满了铅,半响顺着他的话回道:“好,重新开始。我们谁都不认识谁,以后也别再来往了,行不行?”
周围的世界凝固住了。
她的声音犹如末日审判的号角那样洪亮骇人。
顾齐言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心像刀绞一般,他的脸上显现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你真是这么想的?你不后悔?”
与此同时,他在心里默默地数三个数,给自己找最后的台阶下,他想:只要你流露出一点点的后悔,我一定把你刚才的话忘了。我还是会对你好,等你把心完全地交给我的那一天的到来。
可面前的人偏要让他死了心,她毫不留情地摧毁了他心里仅存的最后一丝希冀。
于宥果断地回答他:“是,我不后悔。”
他死死地看着她,那灼热的眼神硬生生要把人看穿了,他企图在她的眉目里找寻一点点的悲伤,可是没有,她的脸上只有不耐和疲意。
顾齐言的心渐渐地冷下来了,心脏仿佛被人捅了一刀,刀被抽走后留下一个无法弥补的洞,每一下的呼吸都痛得不能自己,真切地提醒着他,眼前这个女人对自己没有一点感觉。
他恨,他怨,他巴不得把她绑在身边,他甚至想要把她那张嘴堵严实了,让那伤人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可他不能,他只能轻轻地退后一步,心怦怦地剧烈地跳动,似乎要碎裂了般的疼痛。
“好。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车门开关的声音短促有力。
车灯明晃晃地亮起,引擎声在暗夜里极其清楚,车犹如箭上待发的弦一般冲了出去。
宽阔的街道,车水马龙,再难以辨清那一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