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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鸯宫中花木众多,地下温泉涌动,四季如春,如今天已深秋,城中的蚊虫便都往这里躲。为了治理蚊虫的侵害,每晚熄灯之前各宫都要在院中焚烧除虫的香料。师凤阁花草繁盛,更是要里外熏个遍,林月沅受不了这浓重呛人的气味,躲开香气呛人的师凤阁,独自往连心桥上散步。
湖边草青,水上无风,湖中天上两轮素月相约共舞,天边的月亮分出一缕银色光辉沉浸湖水里,照亮了湖面,使得宽阔的湖面犹如一面银镜,又如万亩玉田。天上的实物和水中的幻影共同组成了一个澄澈的琉璃世界。
林月沅信步登上连心桥,站在桥上欣赏湖水,偶然惊奇的发现月光下一只蝴蝶轻展羽翅,竟闪动着莹蓝色的光芒。
静谧的夜空中突然响起了脚步声和女子的哭泣声。
它朝发声处望了望,发现桥的那头一个哭泣的女子正在桥上奔跑,女子跑到桥中心,停了下来,面对着湖水,呆呆地向桥边靠近。
“唉”她叹气地自言自语道:“今天才刚治了一个要撞墙的,又来了一个要跳河的,看来这宫里的日子可真是生不如死啊。”
她催动轻功,提气跃到女子的身后,攥着她的胳膊无奈叫道:“别跳。”那女子被她拉得扭过身来,一双哭红的眼睛呆滞地望着她。
“你不是那个欠儿吗?”她惊声叫道,“你又有什么事想不开要跳河啊?”
欠儿机械似的晃了晃脑袋,抽泣了一声道:“不是,我只是……只是心里难受。”
林月沅长吁一口气,放开她的胳膊,嬉笑道:“哦,心里难受说出来就好了,正好我没事,跟姐姐好好说说。你是不是想家了?”
欠儿摇头“不是。”
“是不是缺脂粉钱了?”林月沅接着笑问道。
欠儿又做了同样的动作。
林月沅忽然滑稽地睁圆眼睛,促狭拉长音笑道:“哦,我知道了你定是有了心上人!”
“哎呀!”心情跌到谷底的欠儿原想找个地方平静一下,结果又被没正经的林月沅一通取笑。她又羞又恼,跺了脚转身就要走。
林月沅捂嘴哧地一笑,忙拦住她笑嘻嘻地赔礼道:“唉,别生气嘛。我这不是跟你开玩笑,逗你开心嘛。好好,我不说了,我听你说。”
她连哄带安慰,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止住欠儿的泪水。欠儿断断续续地讲述了刚才遭遇。她撑着桥上的栏杆坐在上面,难得没插一次嘴,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她,静静地听她诉说。
等她说完,林月沅思考暂停眼珠一转,问了一个关键问题:“这个精儿是什么来头,她跟那个钱姑姑可有什么关系吗?”
欠儿眼睛一亮,露出赞许的神色:“姑娘是个明白人。钱姑姑原是顾贵妃身边的人。至于那个精儿听说是钱姑姑一个姑表亲的外甥女,反正是沾亲带故的。”
林月沅点头哼道:“怪道她俩如此猖狂。”
她从桥栏杆上跳下来,拍拍她的肩膀,如将军般霸气地挥手道:“你不用担心,我已经修理过钱姑姑了。你家主子没本事连带着你们也受人欺凌,不过,我来了。从今以后这里我说了算,她们若敢龇牙,我就敢把她们的牙拔出来。”
欠儿惊惧道:“姑娘对钱姑姑动手了?你可闯大祸了。”
林月沅不服地哼道:“那有什么。打她一顿算轻的。”
欠儿警告她道:“我知道姑娘您功夫了得,也知道姑娘您是个嫉恶若仇的人。可是像您这般正直的人怎会晓得宫里那些鬼蜮伎俩的厉害,真是防不胜防。您今日得罪了钱姑姑只怕她来日会使小人手段加害您的。”
她见林月沅不信,又靠近她悄声道:“姑娘,我可不是危言耸听。你看别家的公主那个不是穿金戴银、插翠镶珠,连手下的人都锦衣华服的。我们就不提了,光瞧咱家公主,穿的寒寒酸酸,屋里连件像样的摆设都没有。虽说公主在宫中不受宠,可给的月钱也不少,还不是让钱姑姑联合着精儿给克扣了去。她们两个掌管着水榭的账房和厨房还不满足,想着法子又偷又骗把公主的好东西往自个房里搬。她们做的这些事儿又有哪一件落到贵妃娘娘的耳中,水榭里也没人敢站出来替公主说一句公道话。”
若是没有早前欠儿冒着生命危险为她的主子的一时激愤跑去救人,林月沅可能会怀疑她的用意和她话里的真假。老天大约对她特别偏爱,让鲁莽冲动的她对辨别是非忠奸有一种天生的敏锐直觉。她赌欠儿有一颗良善之心。
欠儿复又叹道:“公主是个好人,只是太软弱了些,我跟着别的主子时没少挨打,可自从进了水榭,公主没动过我一个手指头儿。我虽是个低下奴婢,可也是有良心的。”
她用袖子抹抹脸上风干了的泪水,别过头对着被荡起的微波冲击的破碎的湖中倒映细声软气道:“可恨我没得要紧的证据,不然早告了。舍不得,我不要这个命,去求贵妃娘娘查一查。”
这句话更坚定了林月沅的判断,她斗志昂扬地自信笑道:“这倒不必,我既然在这儿,就没有不管的道理。你且回去,替我盯着她们,有情况及时向我汇报。我来想办法治她们。”
明朗的月空随着二人交谈深入而逐渐变暗,两人在桥上达成默契,相约以后每天晚上都在桥上会面。等两人离去后,月亮已经被满天的乌云驱赶到天际舞台的幕后,湖上的水雾再次腾起,不断向四周扩散和弥漫,混沌的天空与浑浊的雾气在水面相接。恬适和宁静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暴雨来临前的恐怖。
原本以为可以暴风骤雨,最后却迎来了月出云散,此后的三天亦如同今晚的月光一样安静。
终于在第四天的晚上,欠儿带来一个残缺却重要的消息:今日傍晚她去后院取衣服,偶然经过钱姑姑的房间,隔着窗子听到精儿和她正在屋子里唧唧哝哝,她怕被发现又不想放过这可疑情况,便隐身于廊柱后,稍微拉开了些许距离,可如此一来也就听得不甚清楚,大约只听到钱姑姑让精儿去御药房,后来更听到了林丫头三个字,想是跟林月沅有关。两人呆了一盏茶的功夫,精儿从房间里出来。她急忙躲到门后,却见钱姑姑急急追出来,又嘱咐了几句小心,别令外人知道等话,这越发使她惊疑。可巧的是钱姑姑这一追,正好让她听到她们下一次私下会面的时间就是明天晚上。
林月沅听完拳头一热,冷笑道:“装了这些天的孙子,她们总算忍不住了,太好了,姑奶奶早等的不耐烦了。”
为了不打草惊蛇,林月沅便吩咐欠儿明日不必再替她盯梢了,因为她准备亲自出马。
她像一个幽灵在双燕榭的屋顶上穿梭,黑色的斗篷一抖,又如一只黑色的秃鹫一般落下。落下的那一刻似落叶轻巧无声,她弓着腰在屋脊上急速前行,轻轻地掰开钱姑姑头顶的两块瓦片。她举袖挡了挡从里面射了出来的灯光,细长黑影像秋千一样不停的摆动,由此可见屋里人的焦急烦躁。
过了一会儿林月沅也有些烦躁了,一只红头苍蝇在她耳边嗡嗡乱吵。这时钱姑姑的房门闪了一个缝,一个穿着绿色斗篷的人影从她眼前晃过,她猛的一下停住了小幅度的摆手动作。
钱姑姑迎上前去,露出吸血蝙蝠见到新鲜的血液,既恐怖又兴奋的表情问道:“可弄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