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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存汝不解:“什么?”
方轶楷用行动解开了她的疑问,他轻快地跳下窗台,踩着那些大小相似的光滑卵石,几步走到了她窗下,手在窗台上一撑,利落地跳进室内。
这一系列动作又快又没预兆,孟存汝连拒绝都来不及,只觉得那伸到窗棂上的老梅枝嘶吼似的簌簌发响,一个人影就跳进来了。
两片娇嫩的梅叶被他带落下来,慢悠悠飘落到地上。
母亲曾经跟她讲述过孟嘉山背着祖父溜进自己房间约会的事情——通常都是周五的晚上,母亲第二天没有课,孟嘉山就踏着月色避着家里的猎犬从后院门进来。院门的钥匙当然是母亲提前给的,小楼的大门却是不敢走的,怕被阿姨司机看到。
孟嘉山为了爱情练就一身爬墙本领,每次走到小楼底下,先脱了鞋藏在草丛中,然后抓着突起的墙饰和水管向上攀爬,翻进小阳台,再拉起没锁紧的飘窗一溜烟进屋。
这样的回忆每每由母亲带点忧愁的笑容做结尾,像是秋夜的零落星子,凉风飒飒,带着股萧瑟伤感。
方轶楷动作一样熟练,却明显不是为爱而来,跳下窗台时候还踩在了梅叶上,踩了一地的绿色汁液。
她下意识退了好几步,方轶楷拉了把椅子坐下来:“我是小演员,你是大老板,有必要怕我吗?”一边说一边露出手肘处那一痕浅色的疤痕,“你放心,我很记疼,很记教训的。”
孟存汝站着没动,这个疤痕……那天简明赶到后,冲上来就给了他几拳,抓着他头发砸在地板上——后来据安冉冉回忆,他被送到警局时,身上起码有七八处骨折,简明自己手骨都打折了几根。
她木然地看着那弯浅浅的痕迹,嘴巴张了张,没说出话来。
你满身伤痕,我难道不是吗?
她并不想回忆这些事情,但他现在偏偏要带着旧日回忆来揭她已经快要结痂的疤痕。她觉得自己似乎应该要谴责,应该要赶他出去,应该要报警。可没来由还是心虚,手动不了,脚迈不开,嘴巴说不出话。
她想起孟嘉山经常在背地里形容娱乐圈明星的一个词,“戏子”。
方轶楷这一次回来,真的和四年前完全不同了。
四年前的方小满会强忍着羞耻说我需要钱,我很干净的,一副互不亏欠“做买卖”的傲然姿态。而现在的方轶楷……孟存汝知道他是危险的,却实在没法看透他,每次见他都觉得这人似是隔着玻璃在与人相处。
无论是热情还是冷漠,总隔着那么一层。
方轶楷又把胳膊放了下去,微仰起头来看她,“没想到我会回来吧?”
“是。”
方轶楷自嘲:“我也没想到——我当时以为自己肯定……”他做了个划脖子的动作,“其实还是应该谢谢你。”
那点笑意虽然讥讽,好歹比较符合她心里的预期了,干涩地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叙旧,”方轶楷回答得自然之极,“不行吗?”
孟存汝苦笑:“不用了吧,我们……并不算相熟。当年的事情,也不是谁一个人的错,你也是……总之,都已经过去了。”
方轶楷垂下头,脚尖踩住已经被踏烂了的叶子,逼出最后的一点水分。
“是啊,都过去了……过去就过去了。我在里面的时候,开始真的挺恨你们的,大约想太频繁,想着想着就成了点念想,总想着出来要再见见你。”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你一定不想再看见我吧?”
孟存汝不吭声,算是默认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探头往外看了看,回头冲她一笑,跟来时一样顺利地跳了出去。
那个身影挡在窗前,遮蔽了大部分光线,晃了一晃,把光明还给了她。
有些混沌的日光照在鹅卵石上,仿佛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釉色。
方轶楷没再回自己的房间,直接走上碎石小路,转过一丛龙爪树,消失在一片绿意里。来去匆匆,仿佛南柯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