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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很快开始了,莲花亭被用彩玉珠帘围了起来,从外往里看,仅仅能依稀看到人的身形,却无法辨别容貌。而从里往外,倒是视线清晰许多,可见对面小花园的空地上,席地坐满了黑压压的百名族人,有男有女,年纪最大的,年近古稀,年纪最小的,还是稚童。
真不知慕容烟与贺兰珍是怎么选人的,连孩子都不放过,就这样闷闷地坐一上午,也不怕孩子无聊。
约莫是察觉到了顾青鸾的打量,慕容烟自我感觉良好地说道:“你可别小看他们,他们都是我们族里最聪明长进的孩子,比你这种滥竽充数的不知强了多少。”
顾青鸾懒得再与逞口舌之快,谁输谁赢,很快便能见分晓。
惠仁手中拿着一个棕色的软垫子。
慕容烟冷冷地剜了惠仁一眼,让她下跪?做梦!
今日的比试,说的好听是要给顾青鸾一个证明自我的机会,事实却是希望胸无点墨的顾青鸾,在那么多族人面前出糗,以从前那个顾青鸾的性子,怕是在遭受打击后真的没办法继续在慕容家待下去。
这招,够毒。
然而万分可惜的是,此顾青鸾,早非非彼顾青鸾了。
萍儿摇响了铃铛,双方正式进入第一轮比试。
先出场的是大夫人,她表演的是琴,她祖辈的一个姑姑曾在宫廷任琴师,出宫后在她家颐养天年,她得了姑奶奶真传,一手古琴弹的是出神入化。
她挑选的曲谱是时下流行的《阳关三叠》,这是根据王维的《送元二使安西》谱写的一首琴歌,淳朴而富有激情,激动又不失沉郁,是不少琴师的挚爱之曲。
毫无疑问,大夫人将这首曲子里的留念之情诠释得极好,不仅是在弹曲,更是在诉请。一曲奏罢,现场爆发出了阵阵喝彩。
大夫人心满意足地站起了身,二夫人、三夫人迎上去。
“大嫂,你的琴艺又精进了。”二夫人由衷地说。
三夫人也道:“是啊,大嫂,再这么下去,咱们慕容一族第一琴师的称号非你莫属了。”
“哪里哪里。”大夫人谦和地笑,随后,不悦地看了顾青鸾一眼,“顾姑娘,到你了。”
外头的族人并不清楚演奏者是谁,但听那出神入化的琴声,心中已大致确定了是慕容家的大夫人,因为除了她,谁还能把一手古琴弹奏得如此精妙?传闻中的大祭司或许可以,只是在座的,谁都没真正听过大祭司的琴声。
接下来出场的应该就是那个妄图攀高枝的乡下野丫头吧?不知道会烂成什么样,他们已经坐好看笑话的准备了。
事出匆忙,顾青鸾没有备琴,用的是大夫人那把,她抬起凝脂皓腕,素手自琴弦上缓缓拂过:“伏羲琴。”
大夫人稍稍侧目:“你认得?”
顾青鸾一笑:“可惜是仿的。”
大夫人面色红了红:“真正的伏羲琴还是在前朝出现过,已遗失数百年,早就已经没有踪迹了,这一把虽是仿制,却已是所有伏羲琴中最好的一把。”
顾青鸾淡淡的嗯了一声,的确是个绝佳的赝品,
古琴是个好东西,它的五音“宫商角徵羽”与天地中的阴阳五行、人体的五脏六腑一一对应,能修身养性,能平顺阴阳,她生平最大的爱好是书法,其次便是古琴,只是女儿过世后,她练的少了。
顾青鸾缓缓闭上眼,弹了一曲《汉宫秋月》,这本是一首十分哀伤的曲子,诉诸深宫的寂寞、清冷、无奈,她虽没在深宫中跌打滚爬,但她想到了被人推下山崖,剧痛中生下儿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醒来儿子没了踪影,女儿又胎死腹中……
谁知道她那一刻的痛?又有谁知她长达十七年的寂寞?
她生不如死地活着,想追随女儿而去,可大儿子还在群狼环伺中。
何时,才是尽头?
一曲终了,她泪流满面。
全场鸦雀无声。
再看亭子里的夫人,全都被她琴声中的悲伤感染,洒泪而不自知。
从来没有这样一种琴声,能勾起内心深处最沉痛的情绪,仿佛从骨子里、从灵魂中剥离出了丝丝疼痛。
又不知过了多久,众人才从那种悲恸中缓过劲来。
毫无悬念,这一曲《汉宫秋月》赢得了族人的赞赏。此时的他们,依旧不知这是出自顾青鸾之手,还在想,先前那首《阳关三叠》应该是顾青鸾的,这登峰造极之声才是大夫人的,就不知大夫人的琴艺几时变得如此高超了。
正在疑惑间,贺兰珍硬着头皮让萍儿公布了答案,所有人都震惊了,这旷世的琴声,竟是那野丫头弹出来的,太难以置信了!
大夫人汗颜地退到了贺兰珍身旁:“对不起,儿媳不才,让娘失望了。”
贺兰珍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这可怪不得大儿媳,大儿媳的琴声,她都听了好几年,那首《阳关三叠》已经是发挥了超常的水平,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个大字不识的野丫头,竟弹得这样一手好琴,是自己低估了她了吗?还是说,她原本的无知就是装出来的?
慕容烟捏紧了帕子,死死地瞪向顾青鸾:“看来你去一趟青楼,果真学了不少东西嘛!不过也没什么好得意的,我大嫂是夜里染了风寒,精神不佳,否则,才不会输给你这种野丫头!”
顾青鸾淡淡一笑道:“我记得刚刚你们说过,我只用赢一样就够了,太夫人不会再干涉我与慕容枫的事。”
贺兰珍的眸光动了动:“我是说,容许你留在慕容家,旁的,我可没承诺什么。”
顾青鸾不屑地勾了勾唇角:“所以是在玩文字游戏?堂堂太夫人,也是那食言而肥之辈,受教了。”
贺兰珍面色涨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