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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刚至,阿绵与太子一同坐在回程府的马车中,她微带倦色,正闭了眼睛小憩。
太子凝视她片刻,忽而道:“三月后,你就及笄了吧?”
“唔……”阿绵没有睁眼,头一歪靠在轿壁上,“好像是,阿娘前几日还说过这回事。”
若程王氏在此,定恨不得敲她头,有哪个姑娘家像她这样,连自己及笄的日子都不放在心上。
“到时,孤送你一份大礼。”太子摸了摸她的头,被阿绵习惯性一蹭,不由失笑。
“真要大礼的话。”阿绵睁眼,笑着用小指勾着太子衣袍上的金线,“太子哥哥允我去江南玩一玩怎么样?”
她仍偏着头看他,语中带着少女特有的娇意。
“不行。”太子果断拒绝。
阿绵并不意外这个结果,反而直起了身体正色道:“那就让我去见陛下。”
太子一怔,神色柔软下来,“同样……不行。”
许是提到元宁帝,他眉宇间少了一分平静,“父皇他并不想见你。”
“可是我想见他。”阿绵与他对视,带了执着,“太子哥哥,让我见陛下好不好……你不要告诉他,只让我远远见一面。”
微红了眼眶,“上一次见到陛下,已经是两年前的家宴了,而且根本没有看清……太子哥哥,陛下究竟为什么不愿见我?”
太子别过眼,不看她这可怜兮兮的模样,“孤也不知道,父皇有令,不敢不从。”
“骗人!”阿绵怒目而视,“你就是不想让陛下好起来,才能继续把持朝政,所以一直阻止我去见他。”
她不想说这些话,但为了目的,只能用激将法一试了。
太子沉下脸色,“激将法对孤没用。”
“如果管用了,那才叫激将法,无效的话……”阿绵转了语气,“太子哥哥,你知道我这阵子听别人如何议论的?”
“他们说是你使了计谋,让陛下一直不能临朝,整日纵情声色犬马之中,混沌度日。还说不出两年,陛下就会暴毙,到时你就可以马上登位了。”
她这些话却不是杜撰,而是亲耳从自家哥哥口中听说的。当然这话原主也并非她大哥,而是她大哥听同僚间极小声秘谈而来,事后那几个嚼舌根的人都被抓去狠狠掌嘴五十,脸肿了十余日不敢见人。
阿绵当然不信这种胡言乱语,太子本身就是储君,怎么可能会使这种手段篡位。
而且他和元宁帝感情颇深,并不是她所听说的那些为了权力而自相残杀的父子。
可是她不信,不代表所有人都不信,说得多了时间久了,总有人会信以为真。
三人成虎,她不相信这个道理太子会不懂,唯一的方法就是让元宁帝恢复正常,起码要让朝臣们能时常见到他。
而她,是实行这个办法的唯一可能。
太子冷笑一声,忽然逼近她,带着寒意的剑鞘也随他动作抵上阿绵腰间,“你也觉得如此?”
阿绵顿住,本想一激到底,可瞥见他眼底那抹黯淡,到底软了下来,“我……当然是相信太子哥哥的。”
她神情柔下来,鼻间酸涩就再也止不住,“我真的很想陛下……”
“我偷偷派人打听了他的状况,太子哥哥,我不想陛下变成那个样子。”阿绵忽然抱住太子腰间,“陛下不会伤害我的,太子哥哥,让我去看看好不好……”
她垂着头,不想让人见到自己的神色,可太子已经发现了阿绵被濡湿的袖角。
除去程府的亲人外,阿绵感情最深的大概就是元宁帝,就连太子也比不上。
见她这副模样,太子忽然想到父皇对阿绵评价的“赤子之心”四字,她向来如此,明明机灵惜命得很,一碰上这种问题却总忍不住心软。
而他们,也正是因阿绵的这份真诚而不忍。
因为一旦再见到她,父皇恐怕会真的忍不住再也不让她离开左右,甚至囚禁也在所不惜。
“让我……再去问问父皇。”太子低下声音来,俯视她被润湿的脸蛋,“他若应了,便带你去。”
“当真?”阿绵目光立刻变得亮晶晶。
“君子一言。”太子抬起她的脸,见了她的泪水便一阵躁意,皱眉道,“再哭,孤就把你扔出去。”
阿绵却是一把扑过来,抱住他肩膀,笑道:“太子哥哥才不会。”
她一时激动忘形,完全忘记了什么男女大防,更何况眼前还是她从小抱到大的太子。
太子自然不会介意这种事,笑捏了捏她脸蛋,“孤怎么觉得,你光长了个子呢?”
之前稍显剑拔弩张的气氛荡然无存,阿绵不好意思地道歉,毕竟她说的那些话是有些伤人。
太子只好脾气地挑眉,“你当孤这些年的太子是白做的?能轻易被你这小丫头气着?”
“那可不一定。”阿绵理了理皱巴巴的衣袖,轻声道,“平日别人如何说我,我也能不气不恼。但阿娘若骂我一句,我可要难受半天。”
越是亲近的人,越不能仗着彼此的感情随意伤人。
太子愣住,昨夜从那刺客身上嗅到香味时的愕然失落等复杂心情又涌上心头。
阿绵都懂得这个道理,为何……皇姐不懂。
他忽然伸手将阿绵抱入怀中,阵阵低笑传来,阿绵一脸茫然,“太子哥哥真气着了?”
太子摇头,复放开她,低头极温柔地吻上她的眼眸。
“孤怎么会生你的气。”
…………
直到下了马车,阿绵还是晕乎乎的,不知身在何处。
她完全被那一吻吓懵了。
如果说那一吻有别的含义……她也实在没感受出来。
若视为感动,可这种行为,即便在真正的兄妹间也十分出格了……
阿绵摸了摸左眼,那里似乎灼热无比,让她的眼睫都情不自禁不停抖动。
“小姐,你脸怎么这么红?”香儿惊道,“在马车上睡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