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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多九公突然施展重手法,连绵向周洛劈出。此举大出意外,陶氏兄妹甚是惊奇,分明周洛已中了冰蚕寒毒,怎会没事?多九公一掌猛似一掌,更令人心惊。
陶丹凤惊呼道:“九公你……”
陶六如却见多九公掌力虽猛,但用劲甚奇,那掌劲皆是一着周洛之体,立即自然化去,显然不想伤他,但饶是这般,周洛已跌得头昏眼花。
陶六如道:“妹子别管。”但陶丹凤早已抢出。
只听多九公怒喝道:“臭小子,当真你不施展十二神拳,是不想要命啦!”喝声出口,已呼地一声,狂飙般—掌拍出!
陶丹凤闻言,立即收往脚步,又惊又奇,说:“他会十二神拳?”
说时迟,周洛已闷哼一声,身躯已被多九公掌力震出一丈,叭哒一声,跌倒在地,再也动弹不得。
那多九公咦了一声,右掌慢慢垂下,一时楞正当地,说:“莫非我走眼啦?”
陶六如飘身而出,扶起周洛,道:“小兄弟,你没伤么?”周洛惶惑地望望多九公,摇了摇头。他心下奇怪,这一下跌得不轻,但内腑却未受伤。
陶六如又问道:“小兄弟,你是括苍派的传人是不是?”
陶丹凤巳赶到身侧,说:“哥啊!人家受伤不轻,你赶着问人家作甚?”她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陶六如哈哈一笑,道:“正是,妹子快扶他入内。”
那陶丹凤竟不避嫌,亦不嫌他满身血污,果然将他扶住。
周洛心中大急,说道:“姑娘,我当不起,我太……肮脏。”哪知他这一开口说话,登时一阵旋晕,身躯已往后倒!
他是怕污渎了陶丹凤,哪知反而向她身上倒去!
陶丹凤右臂一用劲,忙将他扶了起来,说:
“别说话啊,我替你疗伤,哎呀!九公,人家原已伤得不轻,你怎忍心……”
她气鼓鼓地嘟着嘴,扶着周洛,转过那株巨大的桃树之后,只见数丈高下的一个玲珑的石山之侧,五七株桃树掩映之中,现出几楹茅屋。
周洛透过一口气来,人也清醒了,忙道:“多谢姑娘,让我……”
陶丹凤道:“你这人,教你别说啊!”
多九公与陶六如目送陶丹凤扶周洛走了,两人一时都没言语。半晌,陶六如才道:“恭喜九公,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折扇轻摇,潇洒之极。
多九公呵呵轻笑,道:“这小子根骨奇佳,果然万不得一,难得丹凤和他投缘?”
陶六如道:“九公有所不知,凤妹菩萨心肠,见他这般可怜,怎不动恻隐之心,倒要清教九公,这少年果是括苍派的人么?”
多九公道:“连我也奇怪,陶老弟高人一等,想来也瞒你不过,我这才突然发掌,假作暴怒,原想他若是括苍派的传人,必要施展神拳自救,哪知他却宁愿挨打,竟是不显露武功,难道我这双老眼花啦?”
陶六如道:“九公何必多虑,不管他是与不是括苍派的传人,但他本身巳练成了纯阳真火确是不假,不然那寒毒怎能消除?九公,我倒羡慕他得紧,别说那部《上天梯》了,使得九公你收他为徒,福缘已是不浅了。”
多九公道:“老夫已是入木之年,又不愿与人争强斗胜,这些年来,为了这部武学宝典奔走,不过要使那至高无上的武学,不致淹没罢了。现今幸得有人,只是还差一物,到时还要向老弟你借来一用。”
陶六如道:“我知九公是指那颗火龙珠……”
一言未了,多九公忽然大喝道:
“住口!”他伛偻的腰一伸,巳直上三丈!
陶六如知道有警,只见他刷地一声,张扇一拂,亦耸直腾身三丈。
两人身法都快如电闪,哪知但见桃花树梢头,花浪起伏,并无人影,两人早往横里飘身,分投两株树梢头。
多九公咦了一声,说:“怪事!怪事!我明明觉到有人。”
陶六如一声长啸,那啸声一起,四山齐鸣,说道,“我陶六如随时恭候大驾,是哪位高人,何不现身相见?”
他连叫两声,唯见月皎皎,风萧萧,先前那波平如境的湖水,陡然间波浪滚滚,显然是刚才他那啸声所致,可见这陶六如表面文质彬彬,内家功力实非同小可。
多九公怒张的发须,巳垂了下来,突然呵呵大笑,道:“人家巳去得远了,老弟,看来我要松散松散筋骨啦。走,别让人抢身前头。”两人飞身下了树梢,赶回茅屋,多九公绕屋一匝,才随陶六如进屋。
这一阵工夫,陶丹凤已替周洛浑身上了伤药。
周洛虽然浑身是伤,但仅是表皮之伤,上药止了疼痛,本来就可行动自如,何况这么个天仙化人般丹凤姑娘为他亲敷伤药,心中又是感激,又是不安,是以便他还有些痛苦,也会振作精神强忍。
周洛正向陶丹凤千恩万谢,见多九公与陶六如走了进来。他虽仍不明白多九公为何以重手劈他,但出手极有分寸,劲道沾身即已化去,显然并非真要伤他,不然他还有命在?当下忙上前向陶六如道了谢。
陶六如朗朗笑道:“小兄弟好造化,快见过九公。”
他伸手抓住周洛的胳膊,不让他行下礼去。
周洛蓦觉一股奇大的暗劲自陶六如掌心吐出,向他内脏撞来,他来不及思索,本身真力,巳自丹田本能地冲出。哪知两股劲道堪堪相遇,陶六如却早将那暗劲收回,撒手大笑道:
“果然是括苍传人,既不是外人,何必多礼。”
周洛一时说不出话来,皆因他绝没料到这陶六如竟有这么高的功力,能在淡笑间,内力吐收自如,而且在这一握之下,便巳试出自己的武功门派。
那多九公目光炯炯,也呵呵笑道:“这么说,我这双老眼不花了。”
周洛先前本巳看得明白,这多九公不但与师门大有渊源,而且是祖师一辈的人物,本该上前说明,但现下他身负奇冤,武林中多年的名门正派,皆误会他是大逆弑师之人,他哪敢承认。
他心念及此,忽地恍然大悟,心想,
“这多九公先前突然向我发掌,这陶六如适才以暗劲相试,莫非已得武林中人传言,用意在试出我的来历,要取我性命?”
周洛早虽一身冷汗,尤其得知多九公与师门的渊源,越想越觉不差,他目前被擒之后,虽然横了心,准备以死殉师,且现今巳违得性命,求生的希望也油然而生,且家门与师门的血海之仇,皆系于一身,他岂能便死。
当下忙连连后退道:“我……我……不是,不是,两位前辈认错了,小子何人,那配列身括苍门墙!”
他人本纯厚,不惯说谎,虽是连说不是,但他的声态其实早巳说明了出身来历。
多九公与陶六如同是愕然,皆因明明巳知他是括苍传人,为何他却坚决否认,尤其周洛仓惶之态,更令两人疑惑。
陶六如眼珠一转,忽道:“这么说,九公,我两人都走眼了?”
多九公见陶六如对他连使眼色,便没言语,陶丹凤气道:
“哥啊,你和九公逼人家怎的?”
陶六如呵呵笑道:
“凤妹妹说的是,这位小兄弟来者是客,令晚时巳不早啦,你带他到后面歇息去吧。”
周洛疑心生暗鬼,他巳发现陶六如向多九公连使眼色,心头更是冷透,正想:
“果然我猜得不错。”
陶丹凤嘟噜着嘴道:
“你们再要逼人家,我可不依。来啊,你随我来。”她向周洛拍手,翩然向后面走去。
周洛巴不得一声,见她处处卫护自己,心下更是感激。随她到了后面一间偏房,陶丹凤道:“就是这里啦,你瞧,这前边便是我的卧房。”说着,嫣然一笑。
周洛随她手指处看去,只觅两房紧连,面对着犬齿交错般的一排石山,再外便是桃林,风送阵阵幽香,两间屋皆明窗净几,月华作灯,朴而不奢。
她笑得嫣然,显然是说:“你放心,有我在,绝对不让她们再难为你啦!”
周洛在这刹那间,巳噙了两眶泪珠,她这一笑,她这眼波,对我多关心,多仁慈啊!他虽在死亡边缘,在惨受鞭挞之下,他也没流过泪,而现在,他两眼噙满眼泪,感极之泪,登对话声也哽咽了,说:
“多谢姑娘,我周洛有生之日,永不忘大德,姑娘请便。”
陶丹凤说,
“啊哟,你言重啦,你放心,其实我哥哥心肠好得很,九公也从没象今儿一般凶霸霸的,咦,当真怪得很,我倒要问问他们去。”
周洛心中一紧,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随着陶丹凤翩然而去,他浑身又凉透了,心想:
“她要问得明白,必也认为我是大逆不道的武林叛徒,她她……她还会再关心我,卫护我么?”
想到这位丹凤姑娘也即将对他误会,竟是加倍难受,周洛蓦地一跺脚,心道:
“我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他并非是为了逃命,而是恨不得立雪奇冤,来再见这天仙化人般的丹凤姑娘。但他却恋恋不舍地站了好半晌,才一声浩叹,立即越过山石,向林中奔去.这时,陶丹凤已回到前边,正听他哥哥说道:“九公,我猜他必有难言之隐。”
多九公道:“陶老弟所见不差,且适才见他洗去了脸上的血污,更见神清气朗,实是个可造的奇才。”
陶六如突然大笑道:
“九公,现下我两人也再不奇怪了,我这位凤妹妹子日何曾对人多瞧半眼,原来女儿心,细如发,她早看出这小兄弟是个英俊秀挺的佳公子啦!”
陶丹凤听得面上一红,便止步不前,只听多九公拍了一下掌,说:
“着呀,他两个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佳儿佳女,哈哈,九公必成全他们。”
陶丹凤脸更红透,轻轻一跺脚,翻身便走,现在她也不用问啦,她哥哥和九公何曾对他有半点歹意。
她一面走,心中也在自我问道:“当真我关心他,是因为他是这么英俊么?”
她心中登时浮现出初见周洛时的情景来,她在潭那边,在激流之中练功之顷,瞄见水中他的倒影,飞绸将他卷入水中,再提上岸来,那激流之水冲洗去了他脸上的血污,啊,她当时心中不是怦怦地跳么,为什么会心跳啊,是为了他是个英俊的美少年么?
她不走了,站在一株桃花树下,花荫遮住了她红得发烧的脸儿,哎唷!心儿又在跳了。
若她不是羞得不能移步,她原可发现周洛逃走,而即时将他截回。但晚了,周洛越过石山,他作了最后回头恋恋的一望,即已脚下加劲,向前奔去!
这桃林当真怪得紧,先前他进来之时,转来转去,有如迷宫,那知这次竟是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巳到了桃林之外,只见前面矗立一个藤蔓密垂的高崖。
他一口气攀上崖头,放眼一望,但见山岭绵延,峰浮云海。周洛登时心里一松,心思这多九公与陶家兄妹虽然武功都高不可测,但自己只要逃入这僻山之中,何异沧海一粟?他们便追来,也绝找不到自己。
周洛如漏网之鱼,立即奔下岭去,翻越过两重山岭,估量已奔出二三十里了,幸喜多九公与陶氏兄妹都未追来,这才心定了不少。
他在今晚之中,又接连遭受到三番五次的惊险,虽然是他自己疑心生暗鬼,而且还错过天大机缘,但他怀疑那陶丹凤姑娘会对他误会,是以他内心之激动,不在前数日之下。此刻他估量再不会被人追到了,紧张的心情一松,立即觉出双腿也拖不动了,颓然坐在一块石上。
他这一路奔逃,皆是找隐密之处,这时才发觉身在一个幽谷之中,一时间思潮起伏,数日来的遭遇,又都涌上心头,想到现今天下武林都当他是万恶的叛徒,血仇难报,奇冤难雪,不禁悲从中来。
周洛越想越伤心,一时间泪流满面,索性大哭一场,忽听一人说道:
“这么大人还哭,羞啊,羞啊!”
周洛抬泪眼,泪眼模糊中,陡见身前白影晃动。
他马上想起今晚在桃林中遇到的两个白衣女子,骇得他一跃而起。
不是那白衣女郎是谁,而且认出是那年轻的一个,看来不过十六七岁。
这白衣女郎何时来到他身前,竟也不觉。现下他巳知这女郎是谁了,是以惊而不奇,不自主退了两步。
谁知身后一个冰冷声音说道:“别怕我们,不伤你。”
周洛不用回头,已知是那年长的一个,两个白衣女郎的轻身功夫神化幻绝,这冰冷的声音入耳,他也凉透了,何况两人一前一后,他休想脱身。
周洛不由横了心,道:
“我周洛与你们雪山派无冤无仇,何苦要一再为难在下?”
面前那白衣女郎道:
“师妹刚才告诉你啦,不是说不伤你,要你别怕么?谁难为你了?”
她话声虽是一般冷,但却柔和得多,只见身侧白衣飘飘,身后的那个女郎转了过来道:
“先前我们误会你是那老要饭的徒弟啦,现下既知你和他原来没关连,我们自不难为你了。”
周洛在陶丹凤替他疗伤之顷,多九公的喝声,陶六如长啸之声,以及两人的言语,都听得明白,当下心中一动,即知多九公今晚的言语,她两人必是躲在一旁听清了,心道:
“难怪两人先前一见我便下毒手,那妙化夫人与多九公本来有仇。”
他心中释然,便道:“两位姑娘既不难为我,那又为何阻我去路?”
那年轻的一个忽然笑道:
“瞧你这人,你分明坐在这里哭,又没走路,谁阻了你的去路啦?”
当真她说得是,从她这一笑,周洛更定了心,知两人对他确是没有恶意。
但他心想:“这雪山派虽未闻有甚恶迹,只是今晚所见这两女的武功,显然有些旁门左道,我不可和她们亲近。”
当即拱手道:“那么我走啦。”他脚下早巳使劲,话声一落,身形已往后飞退。
那知他尚未落地,陡然白森森寒光刺眼,年长的一个白衣女郎已拦在他身前。
周洛忙一退步,说:“姑娘不是说不阻我去路吗?”
却听那年青一个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