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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晓媚如此痛快的答应了,慕容流尊笑意更深了,不紧不慢的拿起汤匙吃了起来。
他的吃相好看极了,优雅而又斯文,没有一点儿声音,连拒绝和吞咽的动作,都带着一股子典雅高贵,令人赏心悦目,光凭这幅吃相,就足以颠倒众生了!
不多时,一碗粥被吃尽了,男人意犹未尽的说:“楚王妃的粥比宫里御厨做的粥好吃多了,朕今儿算是有口福了!”
得到皇上的夸奖,晓媚急忙谦恭的说:“陛下谬赞了,妾身愧不敢当。”
在座的众人见晓媚只是谦虚,不禁都为她的迟钝感到惋惜,若是换个灵通的人,听到陛下如此赞赏自己的手艺,大抵会说‘陛下若爱吃,妾身往后常做来孝敬您’的话,来讨陛下的欢心,偏她只说了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话,真真是个不识趣的。
其实,要不是皇上之前对她有过那种心思,她也确实会说来讨他的欢心,也正好能有机会进宫探听消息,但因为有了被他调戏的一节,她可不敢冒险,万一她对自己还没死心,用这个套她上钩就得不偿失了!
申时,晚宴开始了,一道道丰盛的菜式被端了出来,摆在了桌子上,皇家的宴会,自然是色香味儿俱全,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应有尽有,一看就是令人食指大动的样子。
太后娘娘一声令下,宴会开始了,晓媚拿起筷子,也从善如流的跟着大家一起吃了起来
在座的都是皇室女眷,吃起东西来都是文雅至极,诺大的殿宇里,竟没有一点儿咀嚼的声音,各位公主、王妃,郡主县主们吃东西时,更是练就了一口吃不露齿的绝活。
正吃着,几个内侍端着三盘儿烤的油汪汪、金灿灿的烤肉走了进来,将烤肉分别放在了完颜太后、皇上、完颜皇后的案子前,还放了蜜汁儿、芝麻等调味料。
原来,这是一只烤麋鹿的肉,是皇上刚刚进山时猎到的,这只麋鹿不大,小小的一只,烤熟后只切了三盘,不够给满席上的人分配,郑松便做主将这级盘肉分配给了在座的最重要的几个人。
鹿肉一上桌,烤肉特有的香味儿瞬间将满席的菜香压下去了,晓媚在心里神往了一下,又埋下头去吃眼前的菜了。
她也很喜欢吃烤肉,前世,因为她爱吃烤肉,家里还特意雇了一个土耳其的厨子,专门给她烤肉吃。但是到了这个世界,她连一次烤肉都没吃过呢,今儿闻到这熟悉的香味儿,不觉让她肚里的馋虫也蠢蠢欲动起来!
正垂涎着,忽然听完颜太后叹道:“这烤鹿肉可真香啊,可惜,哀家这几日肠胃不大好,太医嘱咐了不叫吃油腻荤腥,还是拿去给孩子们吃吧!”
伺候在她身边儿的一位大宫女听了,立刻端起烤肉,把烤肉端到了太后的两位嫡孙的桌上!两位小皇子闻着香喷喷的烤肉,立刻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完颜皇后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烤肉,笑着对立在皇上身后的虞昭仪道:“虞妹妹侍奉皇上辛苦了,本宫的这盘子烤肉便赐给你吃了吧!”
“多谢皇后娘娘!”
虞昭仪受宠若惊的上前拜谢了,随即端着皇后赐给的那盘肉,挑衅似的看了李德妃一眼。
皇后娘娘就是皇后娘娘,宽容大度,雍容平和,待后宫的妃嫔们一视同仁,不像李德妃,仗着自己出身好,总是找她的麻烦,处处给她小鞋穿,她明里暗里已经吃过她好几次亏了!
李德妃刚才还为太后奚落她被虞昭仪夺了宠的事儿不痛快呢,这会子看到完颜皇后又如此抬举她的死对头,不禁又气又恨,她巴巴的看着皇上,就指着皇上给她出头了。
皇上面前还有一盘子肉,要是皇上能把自己这盘儿鹿肉赐给她,哪怕是赐给她一半或是几块儿,她的面子也能赚回来啊!
慕容流尊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接着道:“朕这两日也不喜油腻,这盘鹿肉也找人替朕吃了吧!”
闻言,德妃喜形于色,只道是皇上要帮她出头呢,哪知皇上却把视线又转向了晓媚的桌子,浅笑说:“朕刚刚吃了楚王妃献给太后的粥,不如就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把这盘鹿肉赐给楚王妃吧。”
晓媚嘴里正吃着呢,听到这突兀的赏赐,差点儿噎住!
按理来说,皇上吃了她的粥,赏给她一盘子鹿肉也无可厚非,若是没有之前皇上调戏她那一段公案,这会儿她也会坦然的接受皇上的恩赐,但有了那件事儿,她总觉得皇上一定是别有用心,因此,也不觉警惕起来。
她迅速的扫了一眼在座的妃嫔公主们,颇有些心虚,唯恐被人窥出端倪来。
然而,在座的诸位贵都神态自若的,唯独李德妃正恨恨的瞪着她,像是要把她的身上瞪出个窟窿似的。
大家没有露出诧异之色,唯有李德妃如此,晓媚就不那么害怕了。她谢了恩,重新落座,郑松亲自把那盘子鹿肉送了过来,笑眯眯的说:“王妃娘娘,请吧,这可是陛下的恩典呢!”
陛下的恩典!
自然是不能拒绝的,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别说是一盘子鹿肉,这会子就算是一盘子砒霜,皇上既然赏了她,她也得吃下去啊!
晓媚硬着头皮,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开始的时候,她是勉强吃的,可是,当那片烤的冒着油星儿的肉片放进嘴里,熟悉的烧烤香味儿立刻让她食欲大振。仔细的咀嚼后,快速的吞咽,已经被鹿肉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宫廷秘制确实有自己独到的配方,好吃到停不下嘴,难怪太后的两位宝贝金孙都吃得狼吞虎咽呢!
这次宫宴跟上次中秋宴完全不同,她吃饱了,而且吃的很饱,宴席结束后,她要不是顾虑自己的形象,几乎想捧着肚子离开呢!
到了外面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山里的夜色来的格外早,太后的别业里已经点起了灯笼,红彤彤的映照的回廊台阶如笼暖烟,各位公主王妃们互相道了别,便扶着各自丫头的手,到外面去寻自家的马车回自家的别院去了。
晓媚带着荷花和芙蓉也向外走去,别业外,各府的马车云集在一处,密密实实的,因为山路狭窄,不能所有的马车同时前行,只能依次行驶。于是,大家互相谦让着,陆续的下山去了。
晓媚要打听母亲的下落,自然要跟大家处好关系,她谦让着让大家先走,直到人都走尽了,她才准备上车。
正踩着杌子欲上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尖刻的女音:“楚王妃请留步!”
晓媚下意识的回过头,看见一个一身粉色宫装的女子,正神色傲慢的向她走过来,这个女子她认识,乃是李德妃的贴身大宫女秀菊,此女是李家的家生奴才,自幼服侍李德妃,李德妃进宫后,她也跟着进宫了,成了德妃娘娘身边的一等大宫女。
都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李德妃目下无尘,自视甚高,她的婢女也跟她一个德行,对庶女出身的晓媚很是看不起,从前在公主府时,就对晓媚不屑一顾,如今她的主子做了皇上的宠妃,她也变得越发目中无人了。
在晓媚的记忆中,原主在娘家时,还受过不少这贱婢的闲气,瞧她现在这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大概还把晓媚当成昔日那个唯唯诺诺的喊她‘秀菊姐姐’的可怜小庶女吧!
“楚王妃,德妃娘娘懿旨,宣你去娘娘的行宫觐见。”秀菊走近后,连礼都没行,就神色倨傲的向晓媚转达了德妃的意思。
晓媚凉凉的说:“天色已晚,本妃倦了,回去转告你的主子,有什么事儿,让她等明儿本妃得空再说吧。”
秀菊见晓媚竟敢不去,顿时拧着眉头愠怒道:“楚王妃这是要违背德妃娘娘的懿旨吗?想要抗旨不尊么?”
“抗旨不尊?”
晓媚笑了,像看白痴似的看着秀菊:“若是皇上的圣旨,或者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的懿旨,本妃自然不敢不尊,不过,若是你的主子,呵呵,本妃的品级跟你们主子一样大小,没什么不敢违背的!”
“你……放肆!”
秀菊见她竟敢轻慢自己的主子,顿时恼羞成怒,带要怎样,又不好怎样,毕竟晓媚现在已经脱离了李府,死是经八百的楚王妃了,由不得她发落或作践了。
她想了一回,又冷笑起来:“楚王妃难道不想知道萧姨娘的下落吗?或许,咱们德妃娘娘知道点什么,可以帮到王妃呢!”
不得不说,这婢子确实拿住了晓媚的要害,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一直以为母亲无故失踪就是高阳长公主或者李德妃做的手脚,因为母亲性子淡然、与世无争,从不与人结怨,想要害母亲的人就只有她们母女,所以,李德妃很有可能知晓母亲的行踪的。
听到秀菊的话后,她毫不迟疑的答应下来:“好吧,本妃随你去!”
晓媚对车夫和两个楚王府的侍卫吩咐了一声,让他们候在这里,带着荷花芙蓉,随秀菊步行着往李德妃的行宫去了。
山上的条件不比京城,除了太后和皇后,其她妃嫔们居住的行宫,不过都是小小的两进的院子,而且还是合居。李德妃的行宫就住着潘昭仪和杨才人两个妃嫔,当然,德妃娘娘居住在二进的正房,潘昭仪和杨才人分别居在左右的厢房里!
“楚王妃请吧,娘娘在里面候着你呢!”
秀菊示意一个在院子里当差的小宫女打起了帘子,虚让了一句。
晓媚带着荷花和芙蓉,进入到里间,却见李德妃正倚坐在暖榻上看书,晓媚进来了,她也没有言语,更没有任何表示,好像没看到晓媚进来似的,依旧垂着眼帘,专心看着她的书。
见她如此,晓媚知道她是在给自己下马威呢,也懒得理会她这种幼稚的行径,径自坐到了暖榻前一张放了彩锦刺绣的棉垫的椅子上去了,悠闲的玩弄起自己的翠玉竹节手镯来。
佯装看书的李德妃见晓媚如此放肆,沉不住气了,她扔下书,冷笑说:“楚王妃如今得太后皇上的青眼,果然行事都跟从前不一样!”
晓媚挑了挑眉,笑道:“有么?哪里不一样了?本妃怎么没察觉出来呢?倒是德妃娘娘跟从前不一样了呢!”
说着,一双美目在李德妃的脸上流转了片刻,摇头叹道:“德妃似乎清减了不少,怎么?娘娘在宫里过得不顺心吗?”
闻言,李德妃的表情皴裂了,仿佛被人窥到藏的最深的秘密似的,顿生难堪和恼羞成怒的感觉。
的确,如晓媚所言,她在宫里却实过得不顺心,皇上虽然对她很好,外面进贡来的什么好东西都可着她来,平时也总是赏赐不断,宫里新出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总是想着她,甚至一个月中至少有七八天召她侍寝。
在外人看来,她已然是备受恩宠、风光无限了。
然而,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有她自己知道,皇上对她做的,都是做表面的功夫,是做给祖父看的,想要拉拢祖父做他的心腹之人用的手段。
事实上,他待她并不好,比如侍寝,他虽然让她睡在他的龙榻上,但他自己却睡到外间的碧纱橱里,进宫这么久了,她还一次都没有真正跟他同床共枕过。
他的解释是他身体中过毒,不能进女色,但平时在一起吃饭或喝茶的时候,他也懒得跟她说话,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他对她所谓的恩宠,全部都体现在源源不断的赏赐上了。
她只是一个久居深宫的女子,要那些财物又有什么用呢?何况,她根本就不缺钱,她缺的,是男对她的一颗真心而已。
她深爱皇上,从看到皇上第一眼,就被他俊美无俦的外貌和睨视天下的气势折服,义无反顾、死心塌地的爱上了他,就算他现在不能近女色也不打紧,只要他能对自己好一点儿,哪怕是一句温暖的话,一个宠溺的眼神,都可以让她自欺欺人的幸福下去。
然而,他能给她的,就只有表面上的风光,她所期待的那些,从来不曾给过她。
这些苦楚,她只能憋在心里,却不能对外人讲,女人都是有虚荣心的,若让别人知道皇上宠她只是为了利用她,她一定会被笑话死的,到那时,她的里子和面子就全都没有了,往后在这宫里可怎么熬过漫长的后半生呢!
所以,所有的失落和哀伤,她只能独自品尝,表面上依旧装出皇上宠妃的风光样子,实际上却早就心率憔悴,日渐消瘦了。
如今,她的处境被楚王妃看出了端倪,让她怎能不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呢?
“呵!你很想本宫在宫里过得不顺心么?不过,让你失望了,皇上待本宫很好,后宫里谁不知道本宫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皇上给本宫的赏赐,其余的嫔妃加起来都不及本宫的多呢!”她倨傲的说着,心里却泛着阵阵的苦涩。
“哦!那么恭喜德妃娘娘了!”
晓媚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接着又道:“只是,不知德妃娘娘夤夜请我过来,有何要事?该不会就是为了跟本妃说皇上有多宠幸您的吧!”
提及此事,李德妃的表情怪异起来,她窥着晓媚精致如画的脸蛋儿,冷声说:“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只是看在咱们姐妹一场的份儿上,有些话想提醒提醒你。”
晓媚挑了挑眉,“哦?愿闻其详。”
李德妃左右看了看,大宫女秀菊立刻挥了挥手,伺候在殿里的宫女和太监们都悄然的退了下去,立在晓媚身后的荷花和芙蓉也悄然的跟着她们退了下去。
她俩是李府的奴才,卖身契和家人还捏在高阳长公主的手里,心里自然是向着李德妃的,李德妃一发话,她们便不顾晓媚如何,乖乖的跟着李德妃的人退出去了。
晓媚在心里轻叹着,到底是别人的奴才,怎么养也养不熟的,若是换了尺素和兰素,没有她发话,尺素和兰素是断不会擅自离开的!
人都走出去了,殿里只剩下了晓媚和李德妃,晓媚说:“好了,有什么话,德妃现在就讲出来吧!”
李德妃抿了抿嘴唇,好像要说的话很难以启齿似的,鼓了半天的勇气,才开口道:“我问你,你是不是很不甘心当日咱们两个换婚的事儿?”
她所指的,就是当初明明是晓媚被许给了皇上,她被许给了楚王,后来高阳长公主见楚王失势,便将她俩掉了包,让晓媚代替她嫁给了楚王,而她则代替晓媚进宫,成了德妃的事儿!
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晓媚差不多都忘了,今儿闻她忽然提及,有些不解的说:“德妃娘娘此话怎讲?”
李德妃冷笑一声,说:“你不用跟本宫揣着明白装糊涂,若不是你不甘心,又何故引屡屡在宫宴上出风头,引诱皇上注意你?不就是因为你的不甘心,想要勾引皇上吗?”
噗——
晓媚差点儿吐血,她勾引皇上?李德妃那只眼睛看到她勾引皇上了,分明是皇上想要勾引她好不好?
不过,这些话是不能说出来的。
她定了定神,讥讽的笑道:“见过蛮不讲理的,还没见过像这么胡搅蛮缠的呢,你说本妃故意出风头勾引皇上,那么,出又是谁当众逼着本妃当众作诗的?还有今儿的那碗粥,你该不会是以为本妃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算出太后娘娘不会吃那本妃煮的粥,又算出陛下一定会在那个时间来要了本妃的粥吃吧!”
李德妃被晓媚说的哑口无言,不过,虽然晓媚说的有道理,她可不信皇上跟晓媚之间没事儿。
女人在这种事儿上的感觉一向很准的,就冲皇上对这小贱人的态度,就算她没打算勾引皇上,也一定引起皇上的兴趣了。
上次在中秋宴上,皇上看这小贱人的眼神,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那是一种炙热的,极力克制的眼神,好像能把人看化了似的,饶是虞昭仪恁般的得宠,也未曾见皇上用那种眼神看过她,还有今天,皇上在看她的时候,貌似无意的从她的脸颊上扫过,但那眼神中的缱绻和宠溺,都快要滴出水儿来了,她是女人,对这种事儿本来就敏感,加上皇上又表现的那么明显,她自然感知得到皇上的心思,这种感觉断不会错。
她最最在意的,而且还是求而不得的,凭什么这个出身下贱的庶女能得到?
她不甘心,也决不允许这种事儿的发生
只是,尽管不甘,她也不敢去质问皇上,只能拿她来出气了。
“没有最好,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也知道,皇上喜欢胡闹的,就算他一时对你有兴趣,也不过是玩玩而已,不会对你动真情的,若你贪图皇上的权势和俊美,一时把持不住,做下了伤风败俗的事儿,别人不能拿皇上怎样,你这个楚王妃算是做到头了!”
“德妃娘娘这是在威胁本妃吗?”晓媚冷笑一声,“不管皇上对本妃有什么心思,也不管本妃对皇上如何,这关你什么事儿呢?德妃不过是个妃妾,连贵妃都不是,怎么就替皇后操起心来了?你这么做把皇后置于何地?,要本妃看,德妃也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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