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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白色的病房里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黑色的头发被剪的乱七八糟,长刘海遮住了眼睫,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粗框眼镜,厚重的镜片后是一双宛如一潭死水的黑眸。
男孩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他血缘上的母亲,快四十岁的二婚妇女,一袭浅紫色的名牌衣裙,相貌美艳而雍容,姿态高高在上,表情不带半分怜悯,仿佛他只是一个陌生人,而非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
血浓于水,母子天性,对这个女人而言什么都不是,否则,此刻他也不会躺在医院,变成一个残废。
樊虹掸了掸指间的烟头,再次放入红唇中吸了一口,吐出一圈白烟,“这次的事长记性了吗?”
樊远十指握紧床单,指节渐渐发白,嗓音低哑而颓唐:“我说最后一次,是他自己扑过来的,要不是我当时带着刀,已经被他侵犯了。”
樊虹嘴角一扯,悠悠地熄灭烟头,“那又怎么样,他好色你是第一天知道吗?我在外面帮你准备了房子,还安排保姆照顾你,做到仁至义尽了,你享受着少爷一样的生活,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为什么还要打搅我的生活?”
少爷么……樊远握着拳头,低声辩解道:“我去找你是因为……”
樊虹不耐烦地打断道:“因为什么都不重要,你的腿是我撞的,所以我会支付你医药费还有生活费,但是,只能持续到你成年为止。”
樊远猛地抬眼看她,“什么意思?”
“因为我怀孕了,这孩子将享有任家的财产继承权,而你只会拖累我。我生你一场,愿意养你到成年,你该感谢我才对,比起你那个一走了之的父亲,有我这样的母亲,真该烧香拜佛酬谢一番。”
樊远咬牙道:“医生说,我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以后该怎么生活?”
“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你的命是我给的,这次要不是你犯贱去勾引老任,我也不会一怒之下撞了你,说到底还是你自己的错。”
说罢拎起包包歀步而出,高跟鞋踩在地板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声音渐渐远去。
樊远目送她离开,沉默良久,从床头柜里拿出一条精致的手链,内侧刻了一串英文字符:
,happybirthday!
无声的嘲笑。
灰败的眼神只略略一扫,朝窗户抛了出去,划过一个银色的弧度,消失在眼前。
差点被继父侵犯,好不容易逃出门,却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撞残了双腿,而这位母亲,却理直气壮地告诉自己,她要将自己彻底遗弃了,生活,永远比电影狗血,也更残酷。
从枕头下面摸出一把折叠刀,心想,就这么结束生命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当初买下它是为了保护自己,他用这把刀划伤过许多人,从没有想过有一天用在自己身上。
银白光亮的刀背映照着他苍白的脸,还有隐藏在镜片后灰蒙蒙的眸子,他静静地看着锋利的刃口,忽然想,若是将这把刀插入樊虹的腹部,让她,还有那个未出世的弟弟或妹妹,陪着自己一起下地狱该有多好。
还有那个猥琐下流的任强,他名义上的继父,那个总是用淫邪的眼光盯着自己的老男人,恶心得让他想吐,他多想将这个人的眼睛挖出来,然后……
门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打开,他毫无所觉地发呆,任由可怕的想法在脑海中疯狂滋生,忽然一只白净的手从他手中夺走了那把折叠刀,硬生生打断了他的思绪。
樊远略抬眼,一个长相清丽的女医生站在他的面前,眸中带着浅笑,在他眼前晃了晃那把刀,“小朋友可不能玩刀具这么危险的东西,没收!”
樊远伸手去夺却没成功,立刻沉下了脸,“还我。”
“这可不行,医院是有规章制度的,未成年人不能携带危险器具,以免发生意外。”她将那把刀放进自己的口袋,如炫耀一般拍了拍那个位置,狡黠一笑:“等你出院了我再还你,现在该换药了。”
樊远蹙眉冷声道:“既然无法康复,那么我现在就出院。”
比起在医院浪费时间,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这可不行,樊女士已经支付了接下来两年的医药费,你还没有成年,无法对自己的行为做出理智的判断,院方不会让你任性胡来的,而且,康复几率不是还有百分之二十吗,就这么放弃也太早了吧。”
樊远默不作声地看着她,眼神十分危险,女医生毫无反应地帮他换吊瓶,口中漫不经心地哼着一首听不懂的歌曲,曲调很欢快活泼,似乎是日语的。
瞪了半天,樊远眼睛开始发疼了,终于发现这个女人非但迟钝而且极其天真,只好泄气般地躺了回去。